男子踏著腳凳緩緩走下,修長的身姿若臨風玉樹,長袖飄飄似乘風而來,暗沉陰霾的天空剎那間似乎被明珠洗亮,爍爍華光令世人皆自慚形穢。
這是孟舜英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光風霽月,溫潤如玉。
護院們屏住呼吸暗暗揣測他的身份,孟舜英目光與他略略相觸,心裡沒來由地一跳,忙避開他眸光低下頭悄悄退步,她唇邊下頜還殘留著那護院脖頸上的鮮血,髒污狼藉,望之悽厲可怖。
他游目四周,見那護院傷勢不輕,緩步行至他面前,俯下身關心地問道:“很疼嗎?需不需要我送你去醫館?”
護院捂著還在汩汩流血的脖子,目不轉睛地望著這個風姿絕世的男子,茫然的搖了搖頭。
他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你既然不肯去醫館,那這傷便是不要緊的了。”徐徐站直了身子,眼尾淡淡從幾名護院面上掃過,溫聲說道:“這孩子既是不願留在這兒,你們又何必強人所難?不若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各位意下如何?”
他的聲音很平和很輕柔,可是這些護院聽得出來,他清緩柔和的語聲里有著不容違背與反駁的力量。
一名似乎是頭領的護院壯著膽子抱拳說道:“公子為她說情小人們本來不敢不聽,只是這丫頭是我家媽媽買回來的,就這麼放了她怕是媽媽追究起來小人們不好交代啊。”
男子負手而立,慢聲說道:“自然是不能教各位為難。”
華衣少年自小隨侍在這男子身旁,又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不待自家公子吩咐,立刻取過一隻錢袋遞與那護院,笑道:“這還是我家公子第一次為女孩子贖身呢,不知這些銀子可夠?”
護院頭領雙手接過,錢袋入手沉甸甸的,忙道:“小公子多慮了,小人們只要能向媽媽交差便好,不敢訛詐貴人。”
說完便向那男子深深作了一揖,領著幾名護院退入了怡翠樓。
陰冷的天,北風席捲著大地,咆哮聲肆虐著每一處角落,街道上除了那輛馬車和馭車僕從,幾乎不見行人。
怡翠樓門前,一個華衣雪裘的少年,一個卓爾雋雅的公子,一個渾身血污的少女默然地站立著。
半晌,少女抬起頭,防備地眸子磷磷望向他,問道:“你將我買了,是要做什麼?”
見她如此問,定是將一番好意當成了歹意,想到其它地方去了,華衣少年“噗嗤”笑出了聲,不懷好意地偷眼望向自家公子。
他唇邊浮起一絲極淡的笑意,溫言說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強行帶你走,請問你的家在哪裡?”
家?她已經沒有家了。
孟舜英強壓心頭悲苦,平靜說道:“我爹娘都死了,弟弟也不見了,我沒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