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惜惜說阿言的處境有些複雜, 段文秀此刻,好像有點明白了。
這個金錢勢利的社會,寒門出身毫無背景的年輕人,即便有才能,想往上走,哪裡是那麼容易的?阿言他,要藉助寧家的權勢,也是身不由己吧……
侍者端來了茶點, 輕手輕腳地放下後,又靜靜地退下了,動作訓練有素,幾乎沒發出半點響動。
寧緲翹著長腿坐姿隨意, 一身颯爽利落的穿搭,為她嬌媚明艷的五官憑添了一股英氣,又美又颯, 氣勢逼人。
她明晃晃的眼神不加掩飾,將段文秀打量得仔細。顯然,這位落跑母親沒在保養上花心思,上了年紀皮膚難免下垂鬆弛,眼角也皺起了細密的紋路。不過細看的話,還是能從她清秀的眉眼輪廓中,看出幾分蕭行言與她相像的地方。
但母子倆的眼神氣場,卻全然不同。蕭行言是清潤矜貴的,深邃的黑眸中暗藏著野心的鋒芒,在人群中永遠是鶴立雞群的耀眼存在,全然不似這位神情中透著麻木疲憊,普通得泯然眾人的大嬸。
「昨天在公司樓下,我們擦肩而過有過一面之緣,當時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果知道的話——」
寧緲看著段文秀笑了笑,神色漫不經心,「如果知道的話,我當時就會讓你打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了。」
「你……」饒是段文秀是個軟弱性子,也不免被寧緲這話氣到了。
寧緲不在意段文秀生氣,她今天把段文秀叫過來,就沒打算讓她高興。
誰讓段文秀昨晚讓蕭行言不高興,連帶著也讓她不高興,連好好的第一次約會,都鬧了不開心,險些以鬧翻收場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時隔這麼多年,又突然想起來自己還生過蕭行言這個兒子了,我也不想知道。」
寧緲紅唇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下巴微抬,嗓音清晰而明澈,「之所以特意跟你見個面,只是想當面告訴你,不要妄圖回到蕭行言的生活中——這個資格,你很久以前就放棄了。」
段文秀搭在腿上的手緊握著,十指緊緊抓著褲子的衣料,嘴唇翕動著,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這副目中無人的態度……對待長輩尚且如此,她對待阿言,也是這樣頤指氣使仗勢欺人嗎?
「我是不得已的,當初……」想起當年自己好不容易忍痛做下的決定,段文秀突然生出一股激憤來,脫口而出,「當初的情況,你根本就不了解!你這樣有錢人家的小姐,你又能知道什麼!」
寧緲眸光掃過許是回想起往事,渾身發著顫的婦人,淡淡道,「別激動,喝口茶吧。」
段文秀捧起茶喝了兩口,寧緲看著她,輕輕裊裊地道,「我確實不了解,也無從想像和一個暴力的丈夫生活的恐懼,任何評判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想要逃離,無可厚非,能夠鼓起勇氣離開,對你來說想必並不容易。」
段文秀垂著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是不得已的,我也不想……」
但凡有一絲可能,但凡大嫂不是咬定她帶著孩子很難再嫁,她和大哥絕對不養吃白飯的……那是她的孩子,她怎麼會想丟下他?
「有關係嗎?事實是,你把他一個人拋下,留給了連你都害怕、拼命都想逃離的丈夫。而且,還是因為你跑了,而格外憤怒的丈夫。你不會沒想過吧,他會把蕭行言怎麼樣,會不會拿他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