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品一道道端上來,讓人食指大動。切得極細的文思豆腐羹,清香撲鼻,清爽可口;蟹粉獅子頭上還冒著熱氣,一股鮮香盈室;軟兜極嫩,口感咸鮮,入口即化。我吃得十分暢快,時不時與李禎碰一下酒杯。
包間的窗子正對著繁華的街道,往前望去,能瞧見點著燈的朱雀橋,一路延綿到宮門外。酒足飯飽後,我懶懶靠窗邊的長椅上,支頤遠眺,見萬家燈火,星星點點。
李禎在我身後問我:「喜歡這樣的金陵城麼?」
「喜歡呀,很美。」我想也沒想便說道。
我一手舉著酒杯,另一隻手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長椅足夠坐下我們兩個,能夠一起看風景。
他卻不光坐了過來,還很自然地順過了我的酒杯,就著我剛剛喝過的那一口,一飲而盡。
我愣愣看著他:「殿下,你喝多了嗎?杯子拿錯了啊。」
他今晚是喝了不少,雖然並不見醉意,也不見他臉紅,只是此刻離我這麼近,能夠感受到淡淡的酒氣。
我摸摸他的頭:「少喝點啊。」
他卻眯起眼,目光頗有些朦朧地眺望向遠方的燈火。
「這片江山,以後在我的治下,會如何呢?」他輕聲地自言自語。
我下意識地想捂住他的嘴巴,即便他貴為太子,說這種話顯然還是大不敬的。可我只是抬起了手,又停在了半空中一須臾,緊跟著便轉了個彎,去給他斟酒。
我嘆了口氣,對他道:「殿下,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李禎道:「做臣子可以如此,做帝王,卻不可如此。」
「殿下如今還是個臣子呢。更何況,聖上每天早朝,眼皮子底下站著的那些,哪個不是臣子了?他們為官數十載,又做到了『行好事』嗎?殿下先得操心好眼下的事兒吧。很多事情急不來的。」
李禎的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道:「你這又是在『勸誡』我了?」
我扁扁嘴:「殿下愛聽不聽。」
李禎支著腦袋,問我:「程丹心,你把我當什麼人?」
我故作驚訝道:「殿下這是什麼問題?殿下是太子,臣妾是太子妃啊,還能當什麼人?」
他似乎來了興致,不理睬我的打太極之語,繼續問:「鄒忌諷齊王納諫,知道吧?『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於我也。』你既不私我,也不畏我,更不有求於我——那你怎麼看我呢?」
李禎這是擺明了要我正面回答。
「那殿下又是怎麼看我的呢?」我繼續把問題拋回給她,「今晚我提著那麼重的鞭子,把那個齊勇抽成那樣,擺明了我不是第一次做了。我審過很多人,用過很多次刑,殿下是否覺得我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