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每天都睏倦得不行,心力交瘁,但也不知道為何,只要看到那封信,看到上面的字跡,便會安下心來。
那字跡不如普通閨秀的筆跡那般娟秀,不是良娣良媛她們愛練的簪花小楷,而是朗朗如月,別有一番風骨。
大約武將之女,才能寫出這番字跡來吧?
李禎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從未對程丹心剖白過。
其實她哄著、騙著想讓自己說很多次,但自己一直沒有遂她的願。
他只是告訴程丹心:要看自己做了什麼,而不是說了什麼。
……現在,卻不忍回想起這番話。
李禎回到東宮後,連夜提筆給嶺南道那邊寫信。
「太子妃親啟」
劃掉,換一張信紙。
「車騎將軍」
再劃掉,再換一張。
到了第三張信紙,他斟酌了良久,才在第一行寫下六個字:
「吾妻丹心親啟」
他先寫了自己的謀劃,讓程丹心佯敗,必要時甚至可以戰略性後撤,助長李恪和趙銘的士氣,給他們製造一種鄴軍積弱不敵的假象。
而後,自己親自去江南西道,與李恪議和,再告訴李恪那些不並不知道、也不願知道的真相。
而後,兩個戰場同時發兵,一舉攻破。
在寫完這些之後,他又在結尾停筆,再度猶豫了良久,才寫下了這樣一句話,是前朝李之儀的名句——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換作以往,他肯定寫不下亦說不出這番語句。可能會覺得過於肉麻,總之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甚至會故意把話題繞過。
現在卻只恨早些時日沒有坦率地說出口。
那些臨別前嘴上說出的狠話,什麼「你若敢不回來,你便這輩子都聽不到了」,現在回想起來,當真是蠢得很。
一別月余,早已後悔。
以至於相距千里,只能用這樣簡短卻自覺無力的語句,去訴說相思。
李禎又抽出了一張新的信紙,重新起了個頭: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好奇過,我們剛成婚那會兒,為何你不過是去父皇跟前鬧了一場,遞了摺子要和離,回來後我便對你改觀了?你也可能會猜,是父皇跟我說了你上過沙場一事,讓我對你初次起了興趣。
這樣說倒也沒錯。但也不完全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