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離被人按在地上,和她對視,發現對方眼裡只有不屑和嫌棄,並無半分少女該有的惻隱。
可不知為何,她竟然向他走來,優雅又嫌棄似的,蹲下.身,“你就是月氏的質子?叫什麼名字?”
“赫……賀長離。”
“賀長離?”蕭韻把這個名字默念了兩遍,忽然扯起嘴角,露出一個不符合年紀的憐憫的笑,又認認真真瞧了瞧他藍色的瞳孔,輕聲對他說道:“呵,名為下賤,命比紙薄。遇見本郡主,算你走運。”
她走過去不知同四皇子說了什麼,後來四皇子便命小廝們放人,不再刁難。
賀長離至今記得她那雙鳳眸里的憐憫和施捨,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比辱罵和棍棒更殘酷的羞辱,那感覺就好比半身險在泥水裡,卻突然被人狠狠壓下去,污水瘋狂漫過一瞬的窒息感。
在金陵的那段記憶實在不好,至今值得回想的,只剩那個小女孩溫暖的手掌,輕輕攥住他的手說,“跟我來。”
“勞煩公主記掛。”賀長離對她實在沒什麼好印象,儘管她現在美得傾國傾城,還成了他的後娘,月氏的新王后。
“今日家宴,我算是看出來了,你的兄弟們針對你,你的父王忽視你,你舉步維艱。想來也對,若是得寵,又怎會送到金陵為質?”
蕭韻的話就像一根刺,狠狠扎進了賀長離的心底。如今不比當年,青年早已將克制二字刻進了骨頭裡。
可是對面那人畢竟是年少有過交集的,克制二字就像失效了一樣,他張嘴反擊道:“我出身卑賤,不比公主,遠嫁他國,成為一國之母,恩寵備至。要是能給父王生個兒子,怕是能取代大哥,做未來的月氏王。”
對這個少時雖幫過自己,卻委實沒留下什麼好印象的女子,賀長離懟得神清氣爽,一瞬間竟有種報復的快感。
儘管他看到了,蕭韻無懈可擊的假面上露出了一絲破綻。破綻是悲,是怒,也是絕望。
千萬種情緒轉瞬即收,她冷笑道,“你不用在這裡譏諷我,我目前仍是你們月氏的閼氏,你父王的王后,得罪了我,對你沒有好處。”
賀長離不置一詞,只當她特意找自己敘舊再有所求,等她發話。誰知她說,“我聽見大王子說,你帶了一個女僕出宮?其實她是中原女子吧?”
當日她氣急攻心,不肯再見蕭千辭。嬤嬤回來報說人不見了,急得滿王宮找,大宗師那邊卻是一點異常也沒有,蕭千辭安安穩穩自己一個人出宮回去的?這絕不可能。
“我與她也算有幾面之緣,出於情面帶她出宮,並沒有傷害她。”賀長離道。
蕭韻不知想到了什麼,冷笑了一聲,“你若真的敢傷害她,怕是離禍端不遠了。”
說完她忽然轉頭盯著賀長離,一字一句,幾乎是嚴厲警告:“離她遠點,她不是你可以招惹的。”
賀長離不知道蕭韻怎麼突然那麼嚴肅,只是突然無來由的酸了下。是,千辭是身份尊貴的柏家女子,大宗師對她關懷備至,也能看得出她身份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