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姑娘得以同船相濟是幾世修來的緣分,姑娘斷不忍將它斬斷了。”
“後日子時,東山等著,想知道,便看你有無這份膽量了。”
“那小生只好捨命陪佳人了。”
靠了岸,我系好船,那人撐起傘,傘上柳葉片片描成紅,更似秋楓,隱散在空山新雨中。
杭州城宿雨未乾,暮至,人煙漸漸稀少了,我出了客棧,尋西域馬商買了一匹馬代步。
“嘿,天快黑了,您趕著上哪去?城裡不太平,遠客莫非不知?”
“有佳人約,豈敢不應。”
我知道馬商的猶疑,也知道他已把我當成任俠一類,但他不知道,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只為了有關佳人的一個迷便挺而走險,若他知道,定會嗤笑我少年心性的吧,更何況,我要探尋的還是名震天下的殺手,柳梢紅。我撫馬,繼而馳走,商販的吆喝聲忽而不聞,那一刻我也假作一屆淹留客,信馬由韁,何處不是我的西江?江湖快意,便是如此。
我漸漸放緩了馬步,這馬頗通人性,既累又怕,裹足不前。
一箭之外,那抹俏影正與眾人纏鬥,更遠處,依稀可見洶洶追兵。
然後,我聽見一聲呼哨。她脫身上馬,朝我而來。
“你來了。”
“我來了。”
“走吧,待會細說。”
我從未想過,會有與殺手亡命天涯的時刻,她嫻熟的馬術和神采飛揚的臉龐顯得出她一份緊張也無,顯然慣於此事。我的心繃緊著,勉強跟上她的速度,就這樣疾馳了數里。
深林破廟,得以停歇。
“怎麼了,你的——任務,失敗了嗎?”我一點也不能將人命等同於暗殺榜上的賞金,心裡既排斥又悵然。
她沒有回答我,而是揚起了她的傘,那一刻,我可以瞧見傘上的猩紅,在月光下映襯出柳葉的妖冶。
“你殺了人,我知道。”
“你早就知道,不殺人,便沒有柳梢紅。”
“可柳葉本該是青色,你又何必通過殺人來使它變紅。這樣的紅,還能洗淨嗎?”
“這你就不懂了,都說技藝之極在乎鬼神,所以,會有麵皮畫的玲瓏盞,會有人骨淬的無影針,你又何懼我這沾血的柳葉傘呢。”
“是誰?”
“什麼?”
“誰的血?”
“城東杜虞侯。”
“下一個呢?”
“也許是你,也許永遠不是。”
“你不是殺手嗎,怎會拖泥帶水得被人追殺?”
“選擇亡命天涯,有膽識者就敢追著我咯,這杜虞侯,酒囊飯袋一個,我放了消息說要殺他,他便入睡時也是前呼後擁,呵呵,不管用的,多花些時候罷了。”
“你打算去哪,經此,杭州哪裡能容身。”
“若不是知道你柳弱如此,我還以為你問這麼多是有人要委託我呢。”
“人生在世總會有仇怨,但不至血海深仇罷了。”
“呵,你與我一道,就不怕被殃及池魚,還是分道揚鑣的好。”
“不急,待我回去,也能寫一段傳奇供人唏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