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些年,牌坊倒塌了,丁村換了新面貌,陌生了。
第3章 第03篇 紙人
餘生所怕,日本的人偶、西方的芭比娃娃,和喪葬用的紙人。並非是對這個東西怕,而是與之有關的玄之又玄的靈異故事。日漫中常常有人偶被下蠱,化為怨靈之故事,聽著�}人。我總覺得,萬物有靈,這些類人的非物,或許真有什麼靈異吧。
人死了,總需要些陪葬品。大娘王氏一家,小時候做的是手工扎紙人的活兒,她的家中專門辟出一個倉庫,存放著人高馬大的紙人、動物、房屋之類的。那時候扎的紙人,沒有如今的紙紮那麼仿真,比如冰箱、手機、樓宇,畫面全是電腦列印,裡面一層一間,有廚師,有女僕,有門衛……失了許多想像的東西。
大娘家的紙紮都是純手工,需要五彩的扎紙、自家熬的漿糊、玉米杆子。那樣扎出來了的白馬,走了樣,十分肥嘟嘟,粗糙的成品進一步加工,給馬糊上脖繩、鈴鐺和馬鞍等等,尾巴用碎紙沾成一縷一縷的模樣,毛里毛躁,就變得活靈活現了。馬兒倒是不可怕,因為它非常輕,你只要輕輕一踹它,它就霍然倒地了。可怕的是紙人,是我小時候的小陰影。紙人分為男女,大部分是僕人的身份,據說是死後伺候主人的。有錢的人家可以製作的隊伍豪華些,假裝死後得享帝王般的待遇,沒錢的人,就拎一兩個紙人,黃泉路上,互相有個照應就好了。
女紙人的花上衣,用花紙粘成的邊兒,帶著小扣子,十分精緻,下身的群裳更是美得華麗。生前的人,是沒有這樣的待遇的,我小時候穿的衣服,十分寒磣,很多都是別人穿過的,拿來繼續穿,素氣兼破爛。紙人最讓人害怕的是頭,頭不是紙糊的,而是現成的石膏做的,直接按上去,用玉米杆撐著,純白的橢圓形豎臉上,描著誇張的紅唇和臉蛋,眼睛小眉細,和現實差別太大,自帶一種詭異,這和日本古代女子鋪著濃重的□□有得一拼。男紙人臉也是現成的,沒有紅粉,但粗長的眉毛和細長的眼睛,也足夠有震懾的力量,衣服倒是清一色的黑或灰或深藍,沒有什麼變樣。
紙人若有靈,它們一紮好,命運註定赴死。在逝去的人下葬之時,被一把火送到了西天,成了活著的人,永遠的記憶。
大娘是一個老迷信,逢年過節跑廟,是一個虔誠的信徒。做什麼事情前,常常去找靈婆占占卜,算算未來,說起話來虔誠無比,倒是一個可愛之人。她扎了半輩子的紙人,後來,隨著技術的發展,工廠大批量地生產,她這樣小門小戶的趕工,便干不下去了。從此,她便成了地地道道的農村婦女,謹小慎微,守著家中的一畝三分地,當起了婆婆,抱小孩,看孫子,日子這樣一點一點流走。我一直有個疑惑,大娘那樣那麼信鬼神存在的人,為什麼不害怕那些類人的紙人呢?或許是心虔誠無比,便無懼一切妖魔吧。
心中信什麼,自然有什麼庇佑、慰護。
第4章 第04篇 趕集
每逢四日尾,隔壁村子都會有小集會,會上什麼都有,小到牙籤、卡子之類,大到涼蓆、床墊之類,生活各個方面應有盡有,那可真是我小時候的樂趣。那時候路上沒有那麼多機動車,路上漫跑的小孩兒便多了。去隔壁村子趕集,我往往和玩伴曾微約好一起,然後各自牽著母親過去,負責買東西的時候付錢。姑娘們,最喜歡集會上的花頭箍或卡子,每次見到,便流連難捨。過年的時候,我們常常會買一樣的衣服。有一年過年,不知怎麼的,我倆人非得買集會上的一件大紅外套,磨破了嘴皮子,兩方的父母都給買了,一模一樣,結果回家之後,就後悔了,過年都沒穿那衣服,怎麼看怎麼不好看,從此母親就不吃我們磨嘴的那一套。
漸漸地,我們村子也繁華起來,街上連續舞獅敲鑼,喧囂了一陣子後,村長宣布,從此我們村子每逢四,也開始有了集會。只是,賣家分流,丁村的人少,生意稀稀拉拉,所以大多是賣吃的,沒有隔壁村子那麼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