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高嘉樂這樣的大男孩,好像情難自禁,經常忍不住來找她,可他其實很理智,心裡也很清楚她的態度,所以他並不需要水銀那一聲告誡和拒絕。
更何況,求而不得那麼苦,何妨讓他放縱片刻。如果連默默喜歡都要被剝奪,要被喜歡的人如避瘟疫,親口告訴他不要喜歡,那是很痛苦的。
要是自以為“說清楚”是為他好,在水銀看來,這更像是一種避免麻煩的自保——我都跟你說過了你要是還執迷不悟就不是我的錯了。
她不需要這種自保,因為她不害怕任何結果。
或許只有年輕人,才會像這樣視愛情為全部,這是很珍貴的一段時間。等到他們慢慢長大,就會發現愛情只占據生活很小的一部分,甚至可有可無。除了情情愛愛,他們還有更廣闊的世界。
水銀還挺喜歡高嘉樂這個小孩,所以願意更寬容地對待他。一場年少時的美夢而已,能自行消散,又何必早早戳破。畢竟第一次喜歡什麼人受到了傷害,就很難再去喜歡上什麼人了。
插好百合,她轉了轉花瓶,伸手碰了碰柔軟潔白的花瓣。花瓣搭在她的手心,像一顆低垂的小小頭顱。
水銀想起高嘉樂最終死在混亂槍聲中的命運,低聲自言自語,“越是好的,越是死得早,你說是為什麼?”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高家的氣氛一天天古怪起來。大太太和高老爺對水銀越來越和藹,他們大概是看到了高嘉良辦的那個報紙了,上面刊登了高嘉良和安枝的結婚訊息。這個時候很多文人都愛這麼做,離婚結婚,和某人了斷關係,都登個報。
或許不止這個,他們還知道了安枝懷孕的事,於是也不強求高嘉良立刻回家了,連高老爺也不再嘴上說著讓高嘉良回來的話。
林父林母來過兩次,林母拉著水銀的手又哭了一場,最後安慰她:“畢竟是有了孩子,也是嘉良的血脈,沒辦法的事。”
“你也不要跟他們吵,等孩子生下來再看他們準備怎麼辦。”
水銀毫不意外,在這個國家根本就沒有比生孩子更重要的事。
大家都默認了現在這個生活方式,水銀在高家當名義上的高家三少奶奶,高嘉良在外面和安枝過他的小日子。
水銀是覺得無所謂,倒是高嘉樂一直怕她難過,特地找了事請她幫忙。
“是我朋友建的一個英文沙龍,他們有不少人在國外留學,帶了很多外文書回來,想翻譯成國文,忙不過來,要是三嫂沒事,可不可以幫幫忙?”高嘉樂是想,有些事做就不會想著那些煩人的事了。
水銀從前在上學期間經常做翻譯兼職,這對她來說並不困難。原本高嘉樂只想著讓她分散一下注意力,誰知道到最後大半翻譯都是水銀完成的。
高嘉樂:“三嫂真的很厲害,沙龍的朋友們都很好奇能做出那種優秀翻譯的是什麼樣的人,他們想邀請三嫂去參加交流派對,三嫂願不願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