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上戰場的時候,高粱就更緊張了,生怕水銀死在戰場上,好像女人這個標籤一貼上,她就變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連殺人都不會了。
他每次都緊張水銀的性命,卻沒想到自己會先一步死在戰場上。戰場上瞬息萬變,哪怕是再英勇的漢子,也會有死亡的一刻。
高粱的半個身子都被炸開,顯然是死定了,水銀就在附近,親眼見到了這一幕,見到了高粱臨死前下意識找過來那一眼――全是對死亡的茫然。
水銀冷靜思考了不到三秒鐘,給了自己腦袋一槍。
嗡――
她死了一次,時間往前回溯兩分鐘,高粱還站在那準備往前沖,水銀驀然跑過去把他飛踢摔進一邊的溝里,自己也撲過去,才感到腦子裡的眩暈。死亡後遺症加上轟炸造成的震盪。
並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死過一次的高粱,過後還在那笑,問她:“你當時撲過來是想救我吧,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
“我認識的人,已經死了太多,至少在眼前,我還能救一個你。”水銀這麼說。
或許是有一點遺憾,之前沒能改變一個人命定的死亡,至少這次改變了另一個人的死亡。
他們參與的這場戰爭持續了八年,當侵略軍宣布投降的消息傳來,所有人都喜極而泣,大哭大笑,他們四處擁抱,傷兵都丟掉拐杖蹦起來,還有人嗚嗚哭著大喊:“我可以回家看爹娘了!”
已經當了營長的高粱沒了一條胳膊,但還是那聲如洪鐘的熊樣,斜披著一件外套,衝進隔壁屋子裡想和李書記分享這一重大好消息。
腳步匆匆進了屋,瞧見那人坐在那整理文件,是一如既往的沉著冷靜,他忽然也平靜下來,吸一口氣笑道:“李書記,給你報告一個重大好消息!”
水銀:“消息是從我這裡發出去的,你的腦子呢。”
高粱一噎,他樂壞了,一時間還真沒想到這一茬。不過他這些年被堵習慣了,臉皮比從前厚了不少,三兩步走到水銀桌前,靠在那腆著臉說:“你還記不記得,咱們以前說,要一起回麻山崗寨子去的?”
水銀隨口應了聲,沒什麼反應,高粱卻像抓住了什麼話頭似得,強調:“你看,你答應了啊,仗都打完了,咱們再過段時間就能回老家去了!”
高粱是這麼想的,可事實上,他並不能隨意卸下擔子回去,他的功勳擺在那,還要論功行賞呢,不止是他,水銀也是同樣。
而且,反抗侵略軍的保衛戰結束了,戰爭卻還未結束。
他們接到消息,需要拔營去往另一個地方休整,重新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