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眾人聽聞動靜趕來,亦立時在我用膳的亭外跪下。
我不曾懷疑過小三登,直至今日,直至此時此刻,我也沒有。
可環翠呢?環翠的用心,又是怎樣的?
我與小三登說,他收進天華宮的人,我便相信。可我從前同樣相信鳳姑,卻落得那樣的下場。
正是日暮時分,蘭嘉與小三登一齊回來了,見宮人跪得滿地都是,又見環翠在我跟前啜泣,皆震驚地瞧著我。
半日,小三登仍呆立在原地,蘭嘉走來亭中,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於閒止。
於閒止的聲音淡淡的,“找個清靜的地方。”
天華宮西側有個登臨閣,是我父皇曾為我母后楊棠所建。
我母后是江淩人,自入宮中,十分思念故鄉,我父皇后來為她建此閣樓,憑欄遠眺,或可慰藉思鄉之情。
可惜江淩不是我的故鄉,這座深宮才是。
母后憑欄望不見的故鄉,我卻觸目可及。
環翠跪在登臨閣內,已泣不成聲,斜陽落於西天,宮人遊走於九乾城各處掌燈,點點燈火如星子,流光璨然。
我卻聽得自己道:“你明日便走吧,我天華宮已容不下你了。”
環翠抹著淚,道:“奴婢能到天華宮伺候長公主,本就是長公主賜給奴婢的福分,如今長公主要將福分收回,奴婢絕不奢求。可奴婢想知道,長公主為何只因奴婢說錯一句話,便要奴婢走?”
我沒有應她。
她逕自又道:“后妃不忠,乃後宮大忌,可寧小主並非不忠,奴婢只是看長公主苦於為煥王爺尋一個王妃,想起寧小主有一回醉酒後的戲言,這才、這才隨口與公主一提。”
我道:“環翠,你一口一個寧小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故意陷害她。”
環翠猛然自淚眼朦朧中看向我。
“可本公主知道,你確實是無心之失,並非刻意陷害。”
其實要辨這樁事的真偽再簡單不過,蘭嘉去內務府調了宮人的名冊,環翠原先是司制坊一名浣衣女,前一陣兒忽然被盛妍看中,要去芳辭宮伺候她。環翠一個小小奴婢,司制坊的人便由她去了,誰知她在芳辭宮中沒伺候盛妍幾日,便因偷了主事姑子的鐲子被攆了出來。
我道:“環翠,你當時忽然被盛妍要去,就沒想過你何德何能?”
“不瞞你說,皇后的人選,本公主心中早已有數,是為寧思與盛妍其中一人,到時若當今聖上無法做抉擇,問起本公主的意見,那麼本公主以為,盛妍確實更勝一籌。”
“盛妍念你與小三登走得近,便將你要去在身邊伺候,又借寧思醉酒,將她思慕我二皇兄一事透露給你,再藉故將你攆出去。”
“深宮之中,沒有不透風的牆,宮中定有不少人曉得本公主意屬讓盛妍來做這個皇后,試問你被盛妍攆出去,除了我天華宮,還有誰趕收你?是故她將你送來我身邊,不過是怕萬一被寧思撥了頭籌,不過是為自己的皇后之位,再落一個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