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出,無疑於駁斥大隨天家顏面,下頭頃刻便有臣子憤然道:“不過一名婦孺,今上的聖意,豈容你揣測?昌平公主乃我大隨嫡長公主,今上的親妹妹,身份乃天下至尊,你說她配不上沈三少,無疑於詆毀今上!依臣看,莫不是平西王老糊塗了,收了這麼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入王府,平日裡治內不嚴倒罷了,到了九乾城還不知收斂,怕不要牽連得平西上上下下受她所累!”
顧璃聽了這話,卻不惱不怒,她平靜地向大皇兄磕了個頭:“稟皇上,賤妾說昌平公主配不上沈三少是有理由的。”直起身,稍稍一頓,忽然抬臂指向我,高聲道:“因為她根本就不是什麼公主!”
“大膽顧璃!”蘭嘉怫然怒道,“長公主的身份,豈容你一個區區府妾就可以隨意詆毀的?今夜是除夕佳夜,是陛下與本宮的婚宴,你不分場合胡亂行事,是不將陛下與本宮放在眼裡?”
她說到這裡,朝我皇兄略一福身:“陛下,臣妾今既為皇后,執掌鳳印,無論臣眷,府妾,宗親,都分屬後宮管轄。平西王府側妃顧氏大膽妄為,辱沒天顏,臣妾這便請肅清後宮!”
言罷,待我大皇兄微一頷首,她頃刻轉身,凜聲道:“來人——”
“皇后娘娘要治賤妾的罪,賤妾無話可說,但如你們所說,昌平公主倘真是皇女嫡長天下至尊,事關她的清白,難道天家就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連查都不願一查?”顧璃搶在侍衛制住她前,從袖囊里取出一封信呈上,“若非手握實證,賤妾怎敢輕易詆毀昌平公主?此乃昔淮王的一封親筆信,信上親稱‘朱碧吾女’,淮王生前好文墨,一手好字風骨極佳,旁人難以模仿,要查此事其實很簡單,只需找淮王身前的筆墨比對一番即可。”
她說到這裡,忽地笑了一聲:“其實賤妾手上的信還不止這一封,陛下若當真要查,賤妾還有旁的證據,甚至朝廷還可著人親去淮王陵墓,看看他的陪葬品中,昔故皇后楊氏的陪葬品中,有什麼蹊蹺!”
此言出,下頭一干臣子全跪了。
兩名侍衛挾住顧璃,卻不敢將她拖下去——事出突然,殺顧璃最好的時機已經錯過,倘這時候再將她處死,反而顯得天家心中有鬼,在所有人心中蒙上一層疑色。
我抬目望去,大皇兄面色沉得能擰出水來,二哥看他一眼,頃刻會意,目光中閃過一絲冷色,手扶上腰間刀柄,邁步而來——竟是要親自動手。
我知道,其實憑當今聖上與煥王爺的本事,這九乾城裡,又有什麼事壓不下去?
然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我從小在兩位兄長的庇護下長大,如何能令他們自始至終為我所累?今日的事態鬧成這個樣子,二哥若親自斬了楚離,滿朝文武今後會怎麼看我兩位兄長,怎麼看天子朱家?
立國之道總是以臣民為本的。
我喚了聲:“二哥。”將他攔下,回身對挾住顧璃的兩名侍衛道:“把她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