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央道:“家國危矣,末將勢單力薄,在這亂象洪流之下,縱護不了公主……”
他轉頭看我,須臾笑了,笑意淡淡浮在嘴角,“但末將會守好公主的國。”
天已有些晚了,日暮時分,宮禁里忽然響起號角聲,那是號令整軍備戰的聲音。
慕央早也去了兵部,我慢慢往天華宮走。
天華宮離前宮太遠了,許久才走了半程,雪細細的,沿途有宮人送傘來,我沒有接,不知是否是號角聲為宮禁添了幾分烈火兵戈氣,我竟覺得不冷。
路過長留閣,遙遙見得西華門外有一行車馬,不少宮人正往馬車上搬東西,門樓下,還有個白衣墨氅,長身玉立的身影。
我這才想起於閒止該是今日暮里起行。
他似是有所覺察,移目望來,片刻,與一旁的莫白莫恆交代了句什麼,踩著淺雪一步一步走過來。
但他並不走近,在三步外停下。身後是蒼蒼暮色,眉目浸著春雪,像一副渾然天成的水墨風光,他是畫裡點睛人。
不知怎麼,我就想起楚合的話。
——朱碧,遠南那位世子大人是怎麼跟你提當年事的?是說他被俗務絆住了,沒來得及進京救你於水火,還是告訴你,木已成舟,往事已矣,不必再想?
——可是你知道,那日阿姐撞死在九龍柱上,我失魂落魄回到淮王府後,見到了誰嗎?
時隔經年得知當年是非的真相,我的心裡竟沒有波瀾。
大約真的往事已矣,追悔無用,回望當年的自己,竟像一個看客,那份心境定了,從旁瞧得更清,反倒要為故事裡的他人感懷唏噓。
我說:“前些日子我去淮王府探望淮王妃,她病了,亦老了許多。”
我又問,“她是世子大人的姑母,曾相幫世子大人良多,世子大人此番回遠南,只請旨帶上李賢與李嫣兒,不將淮王妃一併接回嗎?”
還是說,胸懷天下大局,何必顧惜棄子,縱是至親,亦當舍則舍?
於閒止看著我:“你今日見過楚合了?”
我一愣,笑了一下:“難為世子大人還記得這個人。”
他一下就聽出我話中玄機,便懶得掩飾,語氣十分清淡:“嗯,數年前來京,在淮王府見過她一次。”
我隔著雪回望他:“世子大人說的數年前,可是你如願拿回淮安水陸要道的那一年?”
也是淮王歿,離妃薨,我被幽禁的冷宮的那一年。
於閒止靜了片刻,卻道:“可惜那一年,本王尚不算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