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閒止看我一眼,道:“燙便先放著。”
我應聲,將藥碗擱在案首,退去一旁,四下一望,瞧見了高几上茶壺,提了茶壺繞去隔間裡煮水。
帳中的將軍們仍是沉默的,所幸於閒止並沒有攆我走,靜了片刻,問:“方才說到哪裡了?”
虞將軍接話道:“說到燕與隨的俘虜。那燕將齊朔原就不滿燕太子把他派來大隨腹地,眼下被我們關了這許多日,已有動搖之意。我們遠南的將才太少,堪當大任的更是寥寥無幾,把齊朔納入麾下,倒是個可用的。依末將看,左右再過些日子,二公子與四公子率領的大軍就與咱們匯合,到時把齊朔與燕兵扔去大軍中,歷練看看,若是忠心,總有派得上用場的地方。麻煩就麻煩在衛旻與那些隨兵——”
“是。”一名年邁的將軍接話,嘆一聲,“隨雖弱,這一輩卻出了朱煥、慕央、蕭勇,包括聶瓔這樣的領兵大才,衛旻的才幹在隨將中雖稱不上拔尖,卻已十分不錯,若是能為我所用,固然再好不過,奈何他是朱煥心腹,對隨君忠心不二,可惜了。”
“而今打起來了,才知好的將帥可遇而不可求,難怪那沈瓊傾萬萬兵萬萬糧,也要與大隨換回一個沈羽。沈三少天生帥才,縱慕央蕭勇莫敢與之相提並論,我們遠南若有一個沈三少,何愁霸業不成?可惜世子大人早年卻落下傷病,不能長久領兵於陣前,否則以世子大人的驚世韜略……”
“尹老將軍這話扯遠了。”莫恆打斷那名老將軍的話頭,“眼下在說俘虜的事。”
“是,是……”
小爐上的水已煮沸,我揀了茶葉投進壺裡,濾過第一道沸水,然後斟至七分滿,步去隔間外奉茶。
於閒止面前的案几上有現成的茶盞,我俯下身,正要斟茶,卻聽帳中一名將軍大嘆一聲,道:“咱們明日就要拔營,帶著這些隨兵始終是個麻煩,何況眼下又在大隨境內,難保行軍半途中遇到隨人,這些隨兵想法設法地往外遞消息。照末將看,衛旻雖是個人才,終歸不能為我所用,既這樣,不如殺之!”
我聽了這話,心中大怔,一時竟忘了自己正在斟茶,直到滾燙的茶水澆灑在手背,才驚得回過神來,連忙擱下茶壺,攏起袖子,去拭淌在案上的茶水。
於閒止看我一眼,對帳中幾位將軍道:“怎麼處置衛旻,容本王想想,你們先退下罷。”
擱在案上的藥已涼了,於閒止方才議事議得認真,竟是忘了吃,我想提醒他,又覺得難以開口。幾位將軍退出帳外,帳中沒有點燈,所幸天色尚早,青白的天光透過帳窗灑進來,明透得能數清浮在半空的煙塵。
於閒止在案前默坐片刻,取了傷藥,步來我身前:“給我看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