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是這樣。”我點頭,“他們三方的關係太微妙。燕既站定了遼東,就要與平西廝殺下去,因為他希望取得遼東的信任,遼東同理。至於平西,大概是覺得開弓沒有回頭箭吧。”
“照公主這麼說,平西落得今日局面,反像是他們自找的,他們若不向遼東開戰,三方豈不是相安無事?眼下平西不肯罷休,三邊這麼廝殺下去,若不分出個死活,豈不是沒結果了?”
我道:“平西地廣兵多,便是遼東與燕得勢,也未必能一口吞下這麼大一塊肉。至於平西為什麼要不死不休,大約是李有洛覺得隨兵還在月涼山,明月關外還有遠南軍虎視眈眈,他若不儘早擊退遼東或燕,遲早都是被傾軋的下場。”
我說到這裡,搖了搖頭:“但這些都是我的揣測,實情如何尚未可知。其實我也覺得李有洛向遼東開戰十分莽撞,他們三邊打,遠南與隨卻坐山觀虎鬥,即使贏了,也是三敗俱傷,徒為他人作嫁衣。退一步說,即便平西得知遼東與燕結盟,心有不忿,當下突襲過遼東駐軍便罷了,殺幾個遼東兵便罷了,為何要不依不饒?戰事伊始,一直是平西占上風,燕與遼東反而像是不想打,李有洛一時看不清局勢,難道三個月下來都看不清局勢嗎?他若能及時鳴金收兵,何至於落得今日敗相盡顯的局面。”
“李有洛這個人從來剛愎自用,連沈羽之父沈葭都不放在眼裡,嘗說故遼東王的兵法‘不過爾爾’,又如何看得起沈羽?”
這時,院門口傳來一個聲音,我回頭一看,於閒止不知何時回來了,端然立在門前的老榆下,像是已聽我們說了一陣的樣子。
他又道:“且他爭強鬥狠亦是出了名,只要出兵必不退兵,眼下才和遼東與燕打了不足三月,豈會輕易言敗?”
於閒止這麼一提,我倒是想起一樁事。
去年蕭勇與七萬隨兵陷在北漠,二哥帶著援軍去救,當時李有洛手下有人諫言,說不必與朱煥正面對敵,只需利用山勢與之周旋,將重兵留在北漠,等困死了蕭勇,再對付朱煥不遲。但李有洛拒不納諫,非要帶著十萬兵去跟我二哥硬碰硬,結果二哥雖賠了三萬將士,總算在月涼山撕出破口,救下了蕭勇。
我站起身,問於閒止:“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他沒應聲,步來院中,就著我身旁石桌上的茶壺自斟一盞茶,目光掃向十六。
十六的耳朵一向好使,方才與我說得認真,竟沒聽到於閒止已回來的動靜,似是心虛,拜道:“世、世子大人。”
於閒止“嗯”了一聲,道:“回吧。”
十六應是,與繡姑一起退出院外了。
於閒止端著茶盞默立一會兒,這才說:“今夜要整兵,我回來歇半刻。”
我不由看了眼天色,雲霾沉沉,涼風漸盛,是要落雨的樣子。
“連夜整兵?”我問。
“嗯,有戰事。”
於閒止說著,步入屋內,在小榻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