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避重就輕:“當時情形危急,我若不應了張涼去給北伐軍報信,只怕他不會信我,仍會帶著三千將士去長垣坡馳援,這三千將士是為了保護我而留下,我總不能不顧他們的性命。何況李有洛是頭一個起兵的,我便宜誰也不願便宜了他。”
於閒止聽了我的話,沒有追問下去,轉而道:“其實你不必犯險報信,北伐軍便是被李有洛分兵堵上一日,我也能撐得下去。”
我道:“可你事先並未對我言明你要與李有洛對敵,那平西小兵來得蹊蹺,我只能做最壞的打算。”
我沉默一下,不由把先前的疑慮問出口。
“再說,我也料不到李有洛派那個小兵來假傳捷報,不是為了騙張涼,而是為了把我騙去長垣坡,生擒我來要挾你。”
我看著於閒止:“李有洛怎麼會知道我在你身邊?我到遠南軍中至今才三個多月,這麼短的時間,是有什麼人走漏了風聲嗎?”
於閒止的神色淡淡的,他也看著我,過了會兒,反問:“你覺得是誰?”
我搖頭:“我想不出。絕不可能是隨,但遼東與燕又在與平西交戰。”
我忍了片刻,實在壓不住滿腹疑雲,又問,“你留下三千將士保護我,是不是早也料到了李有洛會打我的主意?你如何知道他知道我在你軍中?”
晨暉入戶,將於閒止的半邊身子籠在一片明光中,而另半邊,仍浸在晦里,他看著我,過得半晌,輕描淡寫地道:“我猜的。”
“你猜的?”
“是。”他道,“三月末,朱煊把你貶為庶民逐出京師,五月,衛旻就帶著一千隨兵過雁山。自然眼下是戰時,大隨境內兵力調動頻繁,衛旻的行蹤雖稱不上可疑,但彼時我既已起兵,生擒了衛旻,為何要放走他,還放走了跟著他的所有隨兵?他是朱煥身邊的人,我放了他,對遠南而言沒有任何好處,這道理,到了誰跟前都說不過去。不單單平西會生疑,遼東、燕,都會疑心我為何會放走衛旻。理由統共就那麼幾個,疑來疑去,自然就疑到你身上了。平西李有洛也算是當世梟雄,未必就不能猜到這其中因果。我猜到他會猜到,自然要多做一手防範,留兵在軍中保護你。”
言之鑿鑿,句句在理。
我沉默下來,也許……真的是我草木皆兵了。
我又輕聲道:“我聽繡姑說,若我沒有去給北伐軍報信,讓他們與張涼聯合破陣,及早馳援,你便是能再撐一日,撐到大軍到來,你的右手也要就此廢了。遠南兵強,就是要攻平西,一點一點打便是,拿自己的右手去換李有洛的項上人頭,這樣的賭注,值嗎?”
於閒止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片刻,笑了笑,笑意溫柔,像把晨暉揉碎了散入眸中,他忽地道:“有個喜訊要告訴你。”略一頓,“你皇嫂生了,聽說是個小皇子,母子都平安。”
我一愣,心間疑雲頓時消褪,被極喜極悅充斥填滿。
我忍不住傾身去扶他的袖:“當真?起名了嗎?他叫什麼?”
於閒止道:“還未曾起名,是八月末的事,平西消息閉塞,我亦是今早才聽說。”又反手將我扶了扶,靠得近了些,溫聲道,“你若實在歡喜,等歇好了,便寫信給朱煊與蘭嘉,我命人快馬為你送去。”
我道:“我想要些布匹,年初在宮裡與蘭嘉一起做小衣裳,都是給剛出世的嬰孩穿的,聽說小娃娃一日一個樣,怕是三個月下來,我做的衣裳他就不能穿了,我總怕他記不得我這個姑姑,想著再給他做幾身大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