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爹是去年已繼任王位的遠南王,知道他的大舅舅與二舅舅是當今聖上與煥王爺,也知道我是被貶為庶民的昌平公主。
但他人小,大約只分得清君與臣,在他眼中,煥王爺、遠南王、懷化大將軍這些稱謂或許沒什麼不同,都是在外打仗的,只有當今聖上,他的大舅舅,是我們所有人的君上。
上了馬車,繡姑道:“公主,慕將軍在來信里說,煥王爺與聶將軍不日後會來淮安一趟,您……”她看阿南一眼,“瞞著王爺這麼大一樁事,可想好怎麼與他交代了?”
二哥與二嫂帶兵南下,與慕央、遠南軍一起合圍沈瓊。眼下沈瓊既死,北境有蕭勇駐守,戰線南移,二哥二嫂駐守在離淮安不遠處,便順道過來看我。
我道:“二哥的脾氣一點就著,我也正愁這事呢。”又想了想,“現如今只能盼著二嫂能先二哥一步趕到淮安,幫我與二哥露個底,等悶他幾日,火氣消下去了,我再去與他說明白。”
繡姑納罕:“煥王爺與聶將軍不是都要來淮安麼?怎麼,兩人竟不同道?”
我看她一眼,不知怎麼解釋。
左右二哥凡遇上與二嫂有瓜葛的事,行徑從來沒法用常理解釋。
不多時,馬車在城外短亭停下。
亭中已有幾名小兵與地方官在此候著了。桌上備好了茶酒,阿南進亭子坐了沒一會兒,便迫不及待地握著小木枝跑去亭外張望。
大約只等了一刻,荒野上傳來橐橐馬蹄聲,遠方沙塵四起,風沙中,只見千騎將士打馬而來,果然是慕央回來了。
我極目望了一會兒,忽然覺得不對。
回來的雖是淮安軍,但這一行將士中領頭的卻不是慕央,而是一個身著紅袍銀鎧,頭戴鳳翅盔的人物,慕央也在,卻落後那人半步。
慕央是懷化大將軍,淮安駐軍的統帥,大隨境內,還有誰能叫他隨行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倏然站起身,快步走到亭外,仔細望去。
竟是二哥!
二哥也看到我了,亟亟打馬,到得近前,狠勒韁繩,駿馬嘶鳴一聲,揚起前蹄,二哥展顏一笑,上下打量我一眼:“不錯,宮外滾過一遭,養得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像從前在天華宮,病懨懨的。”
拿起馬鞭指著我,回頭看打馬跟上來的慕央,又笑,“我說什麼來著,她這個人,本不該在深宮裡拘著!”
自二哥帶兵去月涼山,我與他已五年未見,有時候夜裡入夢,總夢見小時候他帶著我摸魚上樹的事。醒來後思念二哥思念得緊,便給他寫信,但二哥不似大哥,於文墨上十分疏忽,回信雖回得勤,大都寥寥幾筆,意思都一樣,“我很好,你放心”,想來確實是為了讓我安心。
而今在外征戰了五年,眉宇間少了幾分飛揚,添了些許沉穩,英俊依舊。
二哥下了馬,周遭大小官員都拜下:“參見煥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