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稱昭永公主為婦人,卻要喊於閒止阿叔,親疏這樣分明,可見是喜歡於閒止得很了。
我接過桃花枝,問武衛:“那人……與阿南說什麼了?”
武衛自然知道我口中的“那人”是誰,應道:“問的都是之前那名婢女問過的,小公子的年紀,哪家府上的,眼下在讀什麼書。小公子照著煥王爺教的答,說自己已四歲,是劉大人府上的,還背了一段《千字文》。”
時已午過,我令阿南用了些小點,見天邊雲頭低垂,春光已不復先時明媚,猜到快要落雨,原想就此打道回府,但阿南依舊興致不減,說:“前幾日二舅舅與慕世叔帶阿南去捉魚,慕世叔還給阿南做了蓑衣,制了釣竿與魚簍子,阿南想去霖山上的溪澗釣魚給世叔與二舅舅吃!”
我無言,二哥倒罷了,他是自小渾著長大的,慕央凡事循規蹈矩,竟也會帶著阿南這樣瘋鬧。
再一看,先時沒注意,隨行一名扈從早將阿南的釣竿蓑衣與魚簍子備好了。
我不忍掃阿南的興,只好由了他去。
行至霖山山腰雨已落下,幸而雨勢不大,我與繡姑在山間的一處小亭里避雨,任阿南與武衛換了蓑衣,去不遠處的溪澗捕魚。
我這些日子一直沒能歇好,今日出來這許久,走了大半日路又爬了山,眼下實在睏乏,坐倚著亭中的欄杆,竟這麼睡了過去。
但也睡不踏實,耳畔儘是天地間淅淅瀝瀝澆灑的雨聲,時而有風聲低吟,送來一聲安靜的,嘆息著,又低沉的:“阿碧……”
是於閒止的聲音。
我在心中暗笑,這些日子入睡,總能在夢裡見到他,而今只不過在山間的亭子裡小憩,他竟又入夢了。
時人總說難解之症是魔怔,是魔障,我看我亦是著了魔。
朦朧里睜開眼,亭外的青石階上恍惚立著一人,他撐傘站在雨帘子里,身形修長挺拔,一身月白,乍一眼看去,像是於閒止。
我只當是自己看錯了,移開目光望向別處。
他又喚我:“阿碧。”
我心中覺得不對,驀地回首望去,竟真的是於閒止。
我倏然一下站起身,不經意拂落了擱在一旁的桃花枝,怔忪道:“你……你怎麼會在這?”
於閒止這才收了傘,進了亭子,默不作聲地拾起地上的桃花枝遞給我,輕聲道:“我方才在林間遇到劉府的小公子,知道是你帶他出來踏青,命人尋了尋你的蹤跡,便跟來了。”
又一笑,“見你有些睏乏,不忍吵醒你,是以在亭外等著。”
我不知他是否是認出了阿南,心中緊張得厲害,一時間連久別重逢的歡愉都淡去不少,只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問:“你是怎麼猜到……是我帶他出門踏青的。”
於閒止看著我:“他說話的語氣與神態有些像你,想來是跟在你身邊長大。”
我問:“只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