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雪霽了,我小心翼翼地踩著吱吱呀呀的積雪,一小步一小步地往東園走,卻還是不小心踉蹌了一下,幸好被人扶住,卻不是我身後的丫頭。
駱王難得這樣沉默,只是給了我一個寬慰的笑,牽起我的手,讓我跟著他的腳印走。
自從我第一次見到駱王,他好像就從來沒在我的眼前消失過,但今天我才發現,自從大表姐生病,已經有數月沒有見到他了。
我說殿下好像瘦了一些,他卻說我才瘦得厲害,臉都小了一圈兒了。
到了東園,我在紅梅間細細挑選,定要折一枝最生意盎然的帶回去給大表姐看。終於在梅樹的高處尋到一枝滿意的,回頭叫駱王幫我去折,卻看他正望著我出神。
我輕輕喚他,他方回過神來,又看了我半天,才道:“我原覺得你像這雪地里的紅梅一般好看,但我不願你像紅梅,傲霜鬥雪太苦了。”
我呆了一呆,第一次聽他說這樣肺腑里掏出來的傻話,卻不知該說什麼,終於還是甜甜一笑:“你放心,我只願做那人間富貴花。”
二月十一,大表姐在她過完十六歲生辰的第三天,走完了她短暫的一生。
我不明白,為什麼她連最難捱的冬天都熬過去了,卻在這萬物復甦的初春走向了死亡。
那一天,我第一次明白“迴光返照”的含義,臨終前大表姐的臉上出現了久違的生機,就像初春的陽光一樣溫暖柔和。
大表姐是在舅母的懷裡閉眼的,她一直在笑著說:““阿娘…阿娘,能在你懷裡離開,我知足了……之前我總以為自己會死在無人問津的深宮裡……我知足了……”
最後的話卻是流著淚對我說的:“然然…姐姐對不住你……沒辦法去守護你的幸福了,真的對不住了……”
喪禮上文素素哭的很慘,帶著無盡的自責和懊悔,我一直抱著她,她已經做的夠多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見大表哥哭,他跪在那裡,懷裡抱著大表姐的靈位,不動也沒有聲音,就看見大顆大顆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地上砸。
外祖母和舅母已經哭暈了幾次,母親也一直用手帕掩著臉流淚。
相比之下我好像是最平靜的,仿佛我的眼淚已經在大表姐生病的那幾個月里淌完了。
我是真的無用,該出力氣的時候只知道哭,該哭的時候卻呆呆地擠不出眼淚來。
大表姐被葬在了風水宜人的西山。
回城時,駱王悄悄上了我的馬車,所有的家人都沉浸在悲傷中,他擔心我路上無人照拂。
我的心裡空落落的,沒什麼力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