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不是因為清和仙子力挽狂瀾,」另一道聲音說道,「老實說,要不是掌教勒令我們不能摻和,我也想去戰場上一展身手。」
「將軍百戰,馬革裹屍,聽上去就很威風唉。」
「……是啊,別人百戰,馬革裹你,」最先的男聲糗他,「沒有那金剛鑽,就別攬那瓷器活,想想李師弟他們家的遭遇吧,你是沒看到,全族男丁都不足十個了!」
戰事結束了啊……
晉帝出神地想到,不知怎得,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第一次送凌伯海上戰場時的情景。
雲湖侯府以戰功起家,歷代侯爺都使得一手漂亮至極的刀法,被譽為晉土第一刀,甚至有好事者一口咬定,就連他們家門口的河蟹都能像模像樣的耍幾把式。
對此,凌伯海嗤之以鼻,「是個蟹子就會揮舞大鉗好嗎?」
身為下一代雲湖侯,凌伯海也是要上戰場歷練的。
晉帝還記得,在那小子出征前一晚,他倆就這麼從御膳房裡偷了貢酒,躲到了這個假山洞中,對著天上的月亮,一邊被酒液辣的涕泗橫流,一邊還要強撐著謅胡詩。
從「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胡謅到「你看這個月亮,它又大又圓」,最後還為了兩個人同時舉杯,對影到底成幾人吵了起來。
他說六人,凌伯海堅持認為是四人,誰也說服不了誰,於是一場送別順理成章的變成了揭短大會。
凌伯海嘲他身手就是花架子,他則譏諷前者天星算術學的稀爛,還不如御膳房那頭待烤的小乳豬。
然而到了最後的最後,酒喝完了,架打累了,他倆對視一眼,抱頭痛哭。
他那時候哭到一直打嗝,指天畫地的發誓要當千古一帝,一定不會辜負摯友拋得頭顱和灑得熱血,而凌伯海一邊罵他「去你娘的,老子死不了!」,一邊許願得勝歸來後,做一個風風光光的將軍,再娶一個賢惠溫柔的美嬌娘。
第二日,他頂著雞窩一樣的腦袋和腫成核桃那麼大的眼睛去給大軍送行,讓差點氣炸肺的父皇打斷了一根雞毛撣子。
後來,他倆的信就一直沒斷過。
他在信里寫了昨日如何惹得父皇大動肝火,今日那個新封的娘娘有多討厭,而凌伯海的回信也從描述邊疆是何等遼闊,山河是如何壯麗,西蠻人長得何等古怪,變成了大倒苦水。
凌伯海告訴他,軍隊的主帥是個暴脾氣,天天逼著他們繞軍營跑圈,誰跑的慢了誰就得刷全軍的碗。
凌伯海告訴他,隨軍大夫是個素問派女弟子,極不好惹,動不動就把男人往地上摔,比西北的蠻子都凶。
於是,當凌伯海第一百零一次向他抱怨被女軍醫整的哭爹喊娘後,困守上京的皇子對伴讀的遭遇滿心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