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初春總是這麼乍暖還寒的,陽光透過庭院中樹木的新芽折射進來,明明看似溫暖,實則卻還帶著冬日的冷冽。
時辰快要到了。
她默然地收回注視的目光,心中暗自猶豫思量起來。主子新婚之夜,若是晚起也無可厚非,可今日一早還要去宣元殿給帝後謝恩,再不起身,怕就耽擱了那規定的時辰。
但這裡畢竟是東宮,不是杜家,她縱使再著急也不能輕易動靜,唯盼望主子能早點自行醒轉,趕得上去宣元殿謝恩。
然而屋外人的焦急並沒有影響到屋內沉睡之人,或者說假意沉睡之人。
杜雲錦早已清醒,只是剛睜開雙眼便有些微愣。她清楚的記得昨夜痛暈之前,明明是摔倒在地的,可今晨卻是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莫非是……
她望著近在咫尺的紅色喜服,眸光里充滿希翼與滿足。她記憶里的少年,她想了足足有九年,才實現自己當年的誓言。若不是安靜的屋子裡,清晰地響動著那人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她還恍然若夢。
她的心裡閃過一絲竊喜,小心翼翼地朝那個心跳聲慢慢地移去。哪怕是丟了女子的矜持,她也想靠一靠那人溫暖的懷抱。
“阿瑀,我終於回來了。你還記得我麼?”
低低的自言自語,聽進蕭瑀的耳中還是閃過一絲波動。阿瑀,從來沒有人這樣稱呼過他,他故去的母后總愛將他抱在懷裡,迎著初春的日光,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喚他“瑀兒。”今日的母后也愛喚他為瑀兒,但那道稱呼里已經沾惹很多的雜質,讓他越聽越心涼。而杜雲錦的這聲“阿瑀”似乎讓他回到了過去,回到母后還未病逝的那段歲月,飽含真摯的深情。
不過……
蕭瑀微微低頭,看著塞進自己懷裡的腦袋,他和她並不熟識,何來如此熟稔的稱呼,況且是棲梧宮裡的那位親自選定的,不得不讓他有些別的思慮。
沒有人知道,那位在人前對他疼愛有加的小陳氏到底打的什麼主意。若不是那年偶然聽到她的話語,或許他也和外人一樣認定她對他的疼愛是出自真心的。
關於那日的一切,時至今日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他因從觀瀾殿放學過來的路上貪玩了雪,以至於染了風寒,連著發燒數日皆不見消退,而時為淑妃的小陳氏衣帶不解地一直在他的床邊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