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她的問話,杜雲錦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經蕭瑀的布置,現在全宮上下都知道她為太子所厭棄,都知道她是被太子設計而墜馬受傷,而小陳氏卻像不知道此事般,輕描淡寫地只問她是否病了。這裡面有何緣由,杜雲錦尚還不清楚,只得小心作答。
“臣媳讓母后擔心了,臣媳初入帝都,有些水土不服,前幾日貪涼染上風寒,如今已經全部好轉。”
小陳氏瞄過她一眼,對答的倒還是不錯,是個聰慧女子。太子想藉故弒妻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她還以為杜雲錦至少會向她告上一狀。如此一來,宮裡便少不得有一番熱鬧可看了。
“只是風寒?”小陳氏關切地看向杜雲錦,輕聲道:“也怪本宮未曾教導好太子,以至於他變成如斯模樣,倒是讓你受委屈了。”
她怎麼說出這番話,杜雲錦急急地將頭埋了下去,不讓她瞧出自己的真實情緒。小陳氏素來偏疼太子,若非有她在,太子之位只怕早就易主,但她剛才的這番話卻似乎要挑起事端!若是真心為太子好,此時必定是順著自己給的台階下,怎會話中有話,刻意挑撥呢?
見杜雲錦不說話,小陳氏撥弄著手裡的茶盞,在寂靜的大廳里顯得尤為刺耳。氣氛開始尷尬起來,碧文抬眼掃過四周後才小心地上前,輕聲詢問:“娘娘,您的茶涼了,奴婢幫您換一盞吧。”
“果真是涼了。”小陳氏試了試溫度,溫熱的茶水被她那麼撥弄,若是不涼才是奇事!她將茶盞遞給碧文,再望向杜雲錦,幽幽地嘆了口氣。“世人皆雲‘人走茶涼’,想必就是這個道理吧。不過這人還沒走,茶也是會涼的。本宮還想起一句名句,‘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不知太子妃可有聽過?”
“此句出自李太白的《長干行》,臣媳雖讀書甚少,卻剛好讀過。”杜雲錦回得不卑不亢,靜靜地等著小陳氏接下來的話。
小陳氏屏退為她捶腿的宮女,朝杜雲錦淡淡地笑了笑:“人間□□,以此為最貴。若是有幸遇上,一生足矣。太子妃可也這般想麼?”
她不會平白無故與自己談論什麼情話的,此番言語必定還有什麼後著。杜雲錦已然察覺到她的不妥,回話也是小心謹慎起來。宮裡行走,不比她上陣殺敵,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便一雙,這裡是開滿鮮花的深淵,處處都是引誘人的陷阱。
“臣媳只在書中看過,不過臣媳謹記,既已為人婦,其他的都變作雲煙。”
小陳氏挑了挑眉,她沒想到杜雲錦會這麼難以對付,不僅沒往自己的陷阱里走,還提醒起她來,似乎不守宮規的人是她。不過她當然有後招,早在杜雲錦到達棲梧宮之前,就有人將御花園裡發生的一切半點不剩地告訴了她。杜雲錦不肯將話挑明,她乾脆就奉送一程。
“你沒見過,本宮倒是見過,且就近在眼前。”
她果然是要說這件事麼?杜雲錦垂首不語,心裡卻是清楚明白。如果要離間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唯有此件事是最大的殺招。
“不止本宮見過,就連太子妃你也親眼見過。”小陳氏接過碧文重新換上的茶,不緊不慢地啜飲起來。“那日在宣元殿,你也曾聽見慶王想迎娶梁相的幼女乃心小姐為妃。其實本宮也不想瞞你,梁相曾是太子少傅,梁乃心與太子便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一對璧人。只不過世事無常,倒教他們生生地分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