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頓:「蘇小淮,你可知,我會恨你。」
她震住,說不出半字。
靈體被通路吸引著漸漸脫離凡身,他身上的靈氣卻又將她緊緊鎖住,不肯放她離去。
她心如刀割,只得奮力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撐開。他一怔,只見她顫巍巍的手指在他的手心,一筆一划地寫——對不起。
他突地紅了眼眶,大怒道:「你不准死!」
他不要她的道歉,更不要她的懺悔!
他只要她活著。
他只要她活著!
「不准死……」他哽道,一把將她按在了懷裡,埋首入她凌亂的發中。
她顫抖地抬手,在他手上繼續寫著什麼,卻零落不成字。
緩緩地,她閉上了眼睛。
她只是想告訴他——
下輩子,她要陪他好好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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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和二十八年冬末,梁國亡。次年伊始,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改元。
自此,又是一個新的朝代。
世人只道,朝代更迭如月滿盈虧,可誰又能料到,當年西南大嘉山上的一個小寨,如今當真立了一代新朝?
柳家寨成了一個傳奇,被編排成各色故事,街巷市坊,無處不傳、無處不誦。
易了主的皇宮,洗去了舊人的血漬,反倒變得煥然一新起來。琉璃瓦上覆了雪,便沒了舊年的塵埃,待開春雪一落,一切,便又是新的了。
新帝的書房裡,相對坐了兩個男子,一旁爐香裊裊,那二人則靜靜落著棋。
坐下首那人正是沈子明,他一身紫衣官袍,饒是年近四十,面目依然俊秀,卻在與另一人相較之下,顯得遜色不少。
另一人淡淡地落下了一子,沈子明垂眸一看,蹙了眉頭。好半晌,他拱手道:「臣認負,陛下聖明。」
那人聽了只「嗯」了一聲,取了茶盞飲一口,與他道:「那些梁朝老臣,你處理得如何了?」
沈子明聞言,稍稍思量了一番,便將舊朝要臣的去向一一明報。他邊說著,邊看著眼前的玄衣男子,暗暗感嘆,造化弄人。
五年前,梁朝精兵突襲淼州城,逾一日,城破。所幸柳伊妹明智,提前遣散了城民,並與城中弟兄死守到最後一刻,遂為柳敬齋扭轉了大局。
那日,他隨著城民南下,到了另一座小城暫避禍事,卻不想在兩日後,聽到了柳伊妹戰死的消息。他那是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滋味,許是為了柳伊妹惋惜,又許是在慶幸,他大概終於能從柳敬齋手裡得一個解脫。
可他卻發現,他錯了。
柳伊妹死後,再一次見柳敬齋,便已是過年的時候了。
他覺得柳敬齋變了許多。似是突地從一個稍有謀略的匪首,變成了一個雷霆手腕的帝王。
出乎意料的,柳敬齋開始用他,因為那時柳家寨里,並沒有太多能用的人。他對此感到驚疑,又覺得諷刺,他分明是害了他大哥、害了他寨子的人,可柳敬齋卻像壓根不在乎一樣,將他擺到了適合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