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唐見自己懷中的女孩兒安靜了許多,不由地微微垂下眸子,盯著海月瘦削的肩膀,陡然想起昨晚她哭暈在沙漠裡的場景時,心中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滋味。
就像是一個人赤腳走在一片沙地,砂礫磨得腳掌生疼的感覺。
這時,沙漠裡突然捲起一陣沙塵,景唐下意識地騰出手來蒙住海月的雙眼,自己卻還是被風沙迷了眼。沙漠裡的沙子顆粒大並且乾澀異常,一進眼睛裡便是鑽心的疼痛。待他合上眼睛時,眼睛竟宛如刀剜一般疼痛。
海月被他蒙住眼睛,什麼也看不見。風沙吹的異常猛烈,幾乎令她有些窒息。
“少主——”
景唐聽見曾侍衛在遠處的呼喊聲,便試探著調轉馬頭,順著聲音尋去。
“少主!前面就是東平城了。”
景唐依舊閉著眼睛,試圖用眼淚沖刷掉沙子,可發現痛感依舊。
“進城!”
“少主,你眼睛怎麼了?”小曾看到景唐的雙眼,不由地擔心道。
“無妨。你先去城牆下尋個地方,把旌節和通關文牒都藏起來。”
小曾應聲去了,不多時便策馬回來,走在前面替景唐引路。
這時的風沙已然小了許多,海月的眼睛也重見了天日。她注意到景唐眼睛緊閉,眼周似乎還有些發紅,不由地想問他些什麼,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嗓子已變得有些沙啞,不停地咳嗽了兩聲。
景唐感覺到她的異常,淡淡道:“你太長時間沒有飲水,昨夜又大喊大叫的,怕是要染上風寒了。”
海月聽了他的話,便沒再掙扎,只伸出手去輕輕拉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又用指尖小心地碰了碰景唐的眼睛。景唐微微有些怔住,隨後才明白她的意思。
“放心吧,我沒瞎,只不過讓風沙迷了眼睛。”
海月想起來剛才颳風的時候他及時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心裡不由地有些愧疚,沒再做聲,只安靜地看著他緊閉的雙眼。
在大漠裡多時不加修飾的形容,此刻來看卻依然宛如一塊璞玉一般——
他那行雲流水一般的劍眉清晰可見地描繪出眉骨的輪廓,宛如兩筆瀟灑的寫意畫,不假思索又渾然天成。
從下巴往上看,他那下頜的弧度不偏不倚,硬朗地恰到好處,連接了他消瘦的下巴和好看的鬢角。
若他那冒出青茬的下巴代表著他經歷的滄桑,那麼他的唇就代表著最柔軟美好的東西。
——像江南剛下樹的第一批水蜜桃,直想讓人覆上去,一親芳澤。
而彼時純真無暇的海月,就真的只是看他紅腫的眼睛而已。
“唐刀子,東平城不是叛軍的地界麼?”海月撐著腦袋看向遠處逐漸出現的城牆輪廓,隱約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