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巴厲聲道:“夠了!此處豈容你如此挑撥?”
海月只覺得一陣濃重的血腥氣幾乎自胸腔之中湧出,她猛地站起來,卻只覺眼前一黑,要栽倒下去。景唐連忙從席間走出,走到她身邊去查看。海月朝他輕輕擺了擺手,從身後的侍女手中取過一隻碩大的木匣子來。
景唐看著她的臉色變得越來越白,心中不由地揪成一團。
海月將木匣子捧到青年面前,那青年見了她竟有些驚慌,連連退了兩步。海月並不在意,只順勢跪坐下來,將木匣子打開。
那匣子裡裝的,是一卷長的幾乎無法計算的名冊。她將它輕輕鋪到地上,足足有兩人多長,還有大半卷在木匣之中並未展開。
她抬頭看著青年,輕聲道:“這上面的人名我未曾數過。從很久以前到現在,我早就開始記錄陣亡將士們的名字了。我雖然未曾見過他們之中的大多數,可是這上面的每一個名字,我從不敢忘。”
青年瞬間有些失神,手中的名冊也掉到了地上。
“我知道你很想念他們。我也一樣。可是活下去,也一樣重要。我們這一杯酒,算是送他們最後一程。天高路遠,他們也該回家了。”
青年通紅的眼睛不斷灑著熱淚,曾經的一幕幕光景宛如畫卷一般重現在他眼前。
那個溫和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大明永遠都不會忘記雪中送炭的盟友。即使戰爭結束了,大明和象泉的聯盟依然永存。倘若象泉危急,大明也一定會是象泉最堅強的後盾。”
一杯青稞酒下肚,火辣辣的感覺卻絲毫沒有減弱心裡的痛苦。背後的痛感一陣一陣地傳來,連同心裡的痛楚一般,快要將她吞噬。
原本就有些異樣的慶功宴,就在這一片莫名的肅穆之中結束了。所有勝利的歡樂,其實也都抵不過那些並肩作戰的艱苦歲月。可恨的是斯人已逝,獨留一人停留在原地,無人照拂,無人陪伴。
*
夜半時分,她獨自一人爬上城樓,望著遠處城裡的燈火闌珊,獨飲手旁一壺清酒。
荀徹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就在她身邊坐下,也不言語,也不陪她飲酒,只靜靜坐著。
一個人的痛楚若自己消磨,倒也無妨;若是多一個人陪伴,反倒有了委屈的傾訴。
一滴清淚順著她的眼角慢慢滑落,隨即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沾濕了她的衣領,她卻只能拿起酒壺猛地灌下幾大口。
“荀師兄,這仗到底是贏了。你看,他們都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