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徹長出了一口氣,轉過身去說:“我不是石頭做的心腸,即使是無關緊要的人,也該來看看罷。”
海月聽他這樣說,心中也不由地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若荀徹果真對公主沒有絲毫感情,她這一路豈不是都在強人所難?海月不由地有些歉疚,語調也隨之軟了下去,道:“師兄,既然來了,隨我一同進去看看可好?”
荀徹沉默了良久,終於回過頭來,看向海月,不做聲地一頜首。
二人走到大帳前,由海月掀起帘布先探了探,荀徹才跟著走了進去。
顧夢奚面色蒼白地躺在床榻上,脖頸上有一道清晰的勒痕。她眼睛緊緊閉著,嘴唇發青,臉頰遠沒有在京城裡那般豐腴,看起來十分糟糕。
聽見動靜,顧夢奚勉強睜開眼睛,直到看見來人的面孔之後,她的雙眼明顯多了一道亮光,卻陡然黯淡下去。她往床榻里縮了縮,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們。
一道蒼涼而沙啞的聲音響起來:“我並未奢求別的,難道這一條命,如今都不由我了嗎?”
海月轉頭看了看荀徹,向他投去一個目光,轉身便走出了大帳。
荀徹站在原地顯得有些侷促,但到底還是沒走,在大帳里尋了一把椅子坐下。
“元帥何苦來?你的心意,夢奚已經知曉了,必不會再去纏著你。”
荀徹沒理會她,自顧自地說起來:“在燕京的時候你曾問過我,是否對師妹有過情意?”
顧夢奚見他竟未稱自己為“公主”,不禁沉默了半晌,等著他的下文。
“這麼多天來,我一直想著你問我的這句話。我的確不知何為喜歡,何為眷戀,當日所言,的確不曾欺你。”
“你大約覺得我冷漠,我並不否認。”
“我不知幾歲那年,父親慘死北境。荀喆將我和母親趕出家門,過了一年多的流浪生活。那年冬天母親也死了,是尊師把我帶回祭酒鏢局。我從小看著海月長大,看她過著我羨慕的生活,我一直以為我是個寄人籬下,處處要看人臉色的孩子。”
“後來,我看著她失去了我曾經也失去過的一切,但我竟然並沒有絲毫快意的感覺。我覺得她很像當年的我,這並不會讓我感覺到同病相憐,我反而很生氣。”
“我氣憤她讓我又想起了當年那個軟弱的自己,我想要從她手裡奪過鏢頭之位。”
顧夢奚的臉輕輕側過一半,靜靜地聆聽著他的話。
荀徹沒注意到她,依舊自顧自地講著。
“結果你知道這丫頭輸給我之後說什麼嗎?她說她要保護我們。我們一群出生入死過的漢子,她居然想保護我們。”
“很可笑是吧,我當時也覺得很可笑。但是到了後來,她還真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