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四起,人人自危,從此多少年,這裡的村民再也不敢收留外來人口,他們不曾意識到當初究竟做錯了什麼,只認為一切都是那河中女鬼在作祟,卻沒有誰真正在反省,是什麼將曾經那個單純爛漫的姑娘,變成了如今悲戚猙獰的模樣。
這是屬於鈴蘭的詛咒,她詛咒所有人,卻選擇單獨守護自己所愛的人。
「五十年了,我始終這樣苟延殘喘地活著,我知道她就在那條河裡,可是她不敢來見我,我也見不到她。」
說這話時,衛傑已經被尹雲攙扶到了床上,他老淚縱橫地望著房梁,眼底光影寂滅,全無生氣。
「可是現在,我大概終於要解脫了,等我離開這人世之後,應該能和她重逢的吧。」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費力地轉過頭去,直勾勾盯著尹雲看,「你們兩個是有法術的神人,能不能告訴我,人死後會去往什麼地方?如果能和她一起住在那條河底,我也是願意的。」
我也是願意的。
尹雲莫名覺得有些不忍,他低聲說:「人死後是要轉世輪迴的,否則就會變成孤魂野鬼,無所歸依。」
「是、是這樣麼……」
「你不要失望,雖然我能做的並不多,但讓你和鈴蘭再見一面,還是可以辦到的。」
話音未落,他看到衛傑那張布滿滄桑的臉上,恍然泛起了格外欣慰的神采,後者嘴唇翕動著,輕輕應了一句:「謝謝你。」
夜幕再度降臨這片土地,月光黯淡,行往赤水河畔的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沉重。
霍銀汀始終沉默,她側頭注視著尹雲平靜的側臉,半晌,若有所思地開口。
「沒想到,你還是一個挺心軟的人。」
「談不上吧,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師父和師哥而已。」尹雲道,「當我將來死的時候,最後的心愿,大約也是想再見他們一面。」
總之鈴蘭怨氣太深,是一定要被紅蓮業火焚盡的,結局不可逆轉,既然如此,倒不如成全她和衛傑這一次。
「她已存在了五十餘年,戾氣太重。」
「這不是還有你了麼,莫非咱倆聯手還制服不了她?」
霍銀汀笑了笑:「你這會兒工夫想起我來了?」
「……你好囉嗦。」
兩人在河岸處站定,尹雲從懷中取出一張符紙,輕輕一搖隨風點燃,隨即將符紙凌空甩去,清喝一聲:「以吾之名,劈山分水,教妖障現身!」
那赤色河水猶有血浪翻滾,此刻仿佛被刀劈斧斫般,從中間顯露出一道極其清晰的裂痕,直將河面一分到底,露出了河底的森森白骨。
看來衛老三和衛柱子還算幸運的,至少他們的屍體還能有安然下葬的機會,而那些和鈴蘭沉河事件相關的村民們,恐怕當初是連全屍也找不到的。
河水經此強大外力的衝擊,被困其中的怨靈們紛紛咆哮而出,豈料尚未到岸,就已經被霍銀汀操縱的紅蓮業火燃燒殆盡,火光映亮了半邊天空,悽厲慘嚎聲幾乎要撕裂耳膜,大約村中人此時也都聽了個真切,可以想像,難免又是一陣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