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提亞」她說道,「就像我叫你笙兒,叫我提亞,可以嗎?」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這句話出口時,我已經不忍再說下去了。她那又像命令,又像迫求的語氣與那心中的複雜卻變成一句話的心情,我感同身受。
「...」我沒有說話,不知原因,這回是我止步了。
十年的帳奴生活,漫長的如同好幾輩子。我學到的東西不多,所以我在草原上並不能自食其力,只能像個寄居蟲一樣被人養著,以自由為代價換取生命。但是這生活讓我唯一學到的東西就是觀察人心。
每個人都是奴隸。每個人都被某種東西牽引著,控制著。
金幣、力量、軍隊、美人、酒水、夢、自由、愛,每個人都有渴望的事物,都有窮其一生追隨的事物。無論是再強大的征服者、再高貴的君主、再冷酷無情的劊子手,只要面對這種誘惑,都會慢慢失去背負,主動拋棄一切。
我想要的是卓娜提亞的信任。我想得到卓娜提亞女王的依賴。
我還是對她懷有最初的仇恨。
但是看到她真正渴望的東西居然如此渺小時,一種罪惡感籠罩了我。她是無情的征服者,碾碎所有腳下的敵人。她是強大高貴的白鷹女王,像怪物一樣強大的武將都會折服在她的裙擺下。她也是明智的君主,賞罰分明,鐵面無私,在她的營盤裡我幾乎沒有見過爭執。但是在這些高大身影的背後,有的只是一個振短翅的小雛鷹。睜著大大的眼睛,等待著溫暖到來的白色雛鷹。
越是明白這一點,越是讓我有一種欺凌弱小一樣的罪惡感。太可笑了,我才是被俘虜被當做金絲雀圈養的奴隸,她才是至高無上令人敬仰的女王,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樣子呢?
「報告女王,西南方向有五百重騎被我方截停」頭上插著羽毛的士兵代表急軍情,直接進門報告道。他一抬眼就看到我跪坐在一旁,卓娜提亞的表情則將哭之人一樣,便愣住了。
「啊,好,對的,對的」卓娜提亞趕緊眨眨眼擦了擦眼睛,正著嗓子應答起來,「不出我所料,牽馬來。」她說著站起身來想要走出氈房。
「提亞!」我喊到,卓娜提亞終於止住了腳步。
「提亞,叫你提亞不是不行,但是——」我說道但是時,她扭回頭,仿佛不願意聽一樣。
「但是請答應我的要求,我要換一身衣服,做個正常人。」我說道。
我為什麼要這麼說呢,我自己也不知道,隨口就出去了。
卓娜提亞猛地回過身來,睜大眼睛看著我,仿佛根本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當然,那太划算了。」她終於找回了原來的模樣,平靜的笑著,熟悉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