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麼可憐的呢?我今天的成就都是成功的,都是不虧本的買賣,為什麼就可憐了呢?當時如此想著,撕扯卓娜提亞被束纏的頭髮、掌摑她、掐緊她,即便是失去意識,甚至失禁,卻還是無法讓她收起那個憐憫的眼神。
越是想到那個眼神,越是不想承認,但卓娜提亞是對的,卓娜提亞至始至終都是對的。她在地牢里被踩著貼地皮時恐怕就已經料想到了今日的這幅圖景,所以才那麼寬容,那麼悠然,那麼無所畏懼。
城中糧草日漸減少,卻又等不到援軍,溫良玉一方面盼著援軍的到來,做夢也好,打開窗戶、爬上城樓都希望能見到黑紅色的呂軍大旗,但另一方面她也知道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終於到了第七天的期限時,絨花軍又派遣使者入城,要一個是投降還是要戰的準確回答。
溫良玉到現在為止只投降過一次,那就是十幾年前在濟州府向王占投降。輸了戰鬥,輸了弟兄,也輸了身子,可能也輸了靈魂。如今卻又要投降一次,溫良玉讓使者等著,自己到隔間,又把罈子里剩下的一點酒都喝了,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哭的痛徹心扉,哭到身心劇痛,仿佛整個臉都要融化下來一般的痛哭流涕,隨後才擦淨臉龐,走出來在使者的信上花了押簽了字。
城外軍營,使者歸去後不久,城垛後的士兵們都等待著開城投降,也可以省了一頓拼殺。可能會被遣返,也可能會被抓為奴隸,但他們都預料錯了,他們看到城外的絨花軍架起了一座座投石機,開始擂鼓鳴號。
溫良玉也聽到了動靜,她也萬萬沒想到如此屈辱的投降書還是換來了攻城的結局。為什麼呢?為什麼最後還是會落得如此下場?難道絨花軍讓投降完全就是為了羞辱自己?她已經崩潰了,城中的條件支撐不了守城戰,她也無心守城。她也不想為在這種時刻拋棄自己的王占,拋棄自己的那些人賣命了。所以面對急忙忙的士兵,她沒有下達任何命令。
絨花軍的投石機紛紛開始投擲,無數的黑點飛散在空中,直到落下時士兵們才發現那些不是石頭而是血淋淋的人頭。男女老少的人頭,士兵男人的人頭,帶著頭盔的人頭,已經腐爛的人頭。無數的人頭從天而降,噼里啪啦的砸在城垛上,砸在士兵們的甲冑上,盾牌上。每一張臉都是驚恐的表情。
當絨花軍的攻城錘被推到城門前時,結果早就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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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絨花軍開始攻擊御虜鎮時,卓娜提亞的主力一萬人從三河源頭直撲遼西北邊王占幕府,王占中軍大破,隻身一人向南而逃,中軍大破使王占大軍潰散,布穀德軍十萬餘人對王占部剩餘數萬軍隊發起了大規模攻勢,是年洪寧十四年七月末,歷時將近兩年跌宕起伏的布穀德與大呂的戰爭,以呂軍在塞外的全面潰敗告終。
王占率人南逃期間,雖然成功躲開了布穀德軍的圍追堵截,卻在御虜鎮周圍遭到了絆馬索,被絨花軍生擒。絨花將軍至此生擒了王占與溫良玉夫妻二人,卻並沒有打算先寫信告知卓娜提亞。溫良玉淪為俘虜後就一直帶著枷鎖與奴隸同行,完全不知道形式發展到了什麼程度,也不知道王占已經被俘,她甚至還沒見過那絨花將軍到底長什麼樣。
絨花將軍在把呂軍高層與一些士兵帶出城後,便下令大軍屠城。她花了好幾天時間屠城縱火,將御虜鎮夷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