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淺隨意坐在上位,素錦拿捏出個大方的笑容來,道:“素錦揣摩上神聖意,大約是來問君上的近況。若說起君上來”素錦故意頓了一頓,將那十分大方的笑做得十二分大方:“凡世的那個素素,同君上處得很好,也將君上他照看得很好。”白淺撫著扇面做出個從容的模樣來,道:“如此這般,自然最好。夜華這廂托你的照拂令我放了心,是以今日,我便想著也來關懷關懷你。”白淺端莊一笑:“素錦,本上神的眼睛你用了三百年,用得可好?”素錦猛一抬頭,臉上的血色由潤紅至桃粉,再由桃粉至慘白,瞬間換了三個色,煞是有趣。
白淺展開扇子笑道:“三百年前本上神經歷情劫,丟了雙眼睛在你這裡,今日掂起這樁事,便特地過來取。你看,是你自己動手還是由本上神親自動手?”素錦往後退了兩步,撞在身後貴妃塌的扶臂上,卻沒覺著似的,嘴唇哆嗦道:“你是,你是素素?”白淺不耐煩攤開扇面:“到底是由你親自剜還是本上神幫你剜?”素錦眼睛裡全無神采,手緊緊絞著衣袖,張了幾次口,卻一句完整的話也沒說出來。好半天,似哭似笑道:“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她明明只是個凡人,怎麼會是你,她明明只是個凡人。”白淺端過身旁桌案上一杯熱氣騰騰的濃茶,奇道:“一個凡人怎麼,一個上神又怎麼。只因我三百年前化成的是個凡人,膿包了些,你這個小神仙便能來奪我的眼睛,匡我跳誅仙台了麼?”
素錦腿一軟,歪了下去。“我、我”我了半天沒我出個所以然來。白淺微笑著站起來,走向素錦,伸過手去撫摸她的眼眶子,軟語道:“近日本上神人逢喜事,多喝了幾罈子酒,手有些抖,大約比你自個兒動手痛些,你多擔待。”白淺手尚沒下去,素錦已驚恐尖叫。白淺隨手設出一道仙障,隔在暢和殿前,保准那些小童子小宮婢即便聽到她的叫聲,也過不來。素錦瞳色散亂,兩隻手死死抓住白淺的手,道:“你不能,你不能……”白淺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臉:“三百年前你就愛扮柔弱,我時時見得你,你都分外柔弱,就不能讓本上神開開眼,看看你不柔弱時是個什麼模樣麼?”
白淺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那日夜華剜我的眼,對我說,欠人的終歸要還,當初你自己的眼睛是怎麼沒的,我們兩個心知肚明。我的眼睛是怎麼放到你眼眶子裡去的,我們兩個也心知肚明。你倒說說,我為什麼不能拿回自己的眼睛”有些絲絲控制不住情緒,大聲地說“難道我那一雙眼睛在你眼眶子裡擱了三百年,就成你自己的東西了?”話畢,手上利索一動。素錦慘嚎了一聲。白淺靠近素錦耳畔:“三百年前那樁事,天君他悄悄辦了,今日這樁事,我便也悄悄辦了。當初你欠我的共兩件,一件是眼睛,另一件是誅仙台。眼睛的債今日我便算你償了。誅仙台的債”白淺微微一笑,“也應該讓你嘗嘗那滋味是如何,之後就以你這微薄的仙力去守若水河畔囚著擎蒼的東皇鍾吧,永生永世再不上天。”素錦身子一抽一抽的,想是痛得緊了。此種痛苦白淺也遭過,大約估摸得出來。
素錦痛得氣都抽不出來,卻硬逼著蹦了三個字:“我……絕不……”“絕不?”白淺仿佛在聽笑話一樣的笑出聲,一道強光飛過,白淺的仙障被趕來的樂胥和辛奴破除。樂胥剛來到暢和殿就看到在地上被挖了眼睛,一抽一抽的素錦,畢竟是自己帶大的,問都沒問,舉起右手,向著白淺就是一巴掌,嘴裡說著“放肆”。白淺順勢抓住樂胥的右手。往後一推,淡淡開口“是放肆”樂胥雖是大皇子妃,卻是上仙的修為,被白淺這麼一推,往後退了兩步,被辛奴扶住,白淺走向樂胥,不屑地說“我竟不知。天宮的規矩,一個上仙竟然可以對上神用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