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她住了將近三年,本該是她除赫胥莊園之外最熟悉的地方,只是此刻她卻覺得如此陌生。
家裡的客廳有那麼大嗎?燈光有那麼昏暗嗎?空氣有那麼冷清嗎?
或許她熟悉的根本就不是這棟房子,而是那個有尹如琢在的家。
太可笑了,她竟然在此刻才意識到這一點。
赫胥猗恍惚地走進臥室,開始機械地整理著尹如琢的東西。
之前離家出走,她帶走了自己那一半日常用品,空出來的位置此刻看起來異常醒目和諷刺。
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尹如琢究竟在想些什麼,又究竟在做些什麼呢?
她努力思考著尹如琢祝願期間會需要哪些東西,可思緒卻總是忍不住飄遠。
床頭柜上還放著南極旅行的定製手冊,兩人商量要如何度假的情景歷歷在目。
那個時候,她真的在期待,期待能在遠離俗事的冰天雪地中忘卻一些煩惱,和尹如琢度過一個愉快的假期。
赫胥猗突然很想哭。
尹如琢能那麼及時的趕到,肯定是一直關注著她。她口口聲聲地說著不要尹如琢的保護,可到最後還是被她保護著。
怒火猛烈燃燒過後的地方空虛一片,她恍然覺得自己這幾年的生活猶如一場大夢,一心撲在復仇之上,此刻竟然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尹如琢會是她的未來嗎?
失控之後,她曾用言語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尹如琢,可是這一次,在張景宣當著她的面說出那些話時,她體會到了冰寒刺骨的恐懼與疼痛。
比起身後的張景宣,比起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尖,她在那一刻更害怕的是尹如琢會相信張景宣的話。
原來她不是不在乎,只是害怕對尹如琢的在乎會毀了自己的決心,會毀了籌劃的一切,會讓自己再一次受傷。
尹如琢相信了嗎?
她當然應該相信,自己曾經親口承認過只是在利用她。
這是她無法狡辯的事實。
赫胥猗一邊流淚,一邊默默收拾著衣物,腦海中閃過的全是尹如琢的畫面。
平日裡的關懷備至,動情時的溫柔蜜意,還有在千鈞一髮之際向著自己撲來的果斷堅定。
手掌中似乎還殘留著血液的觸感,溫熱、粘稠,激起了她心底被埋藏在最深處的恐懼。
她害怕失去——害怕失去愛情,害怕失去家園,害怕失去親人,而當這些東西一件件被奪走之後,她以為只要不去擁有,就再也不用品嘗失去的痛苦。
可在那一刻,她再一次品嘗到了被失去支配的恐怖。
她會失去尹如琢,會失去這個幫助著她,保護著她,深愛著她的人。
這個念頭一瞬間壓過了所有其他思緒,也在一瞬間吹散了她心中所有的迷霧。
原來,她並不是對尹如琢毫無感覺;原來,她根本就沒有守住自己的心。
可笑又可悲的是,她直到此刻才意識到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