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如琢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乾澀,發聲似乎很緊,語氣也有幾分遲疑。
電梯門重新關上。
宋錦繡不賣關子,大大方方地告訴她:「勞累過度加流感,她不信邪拖了兩天,直接燒到了40℃,現在要留院觀察。」
電梯繼續往上走,宋錦繡眼疾手快地摁了十八樓,繼續道:「18-501,VIP單人間。我現在準備去吃飯,看在認識一場的份上,你幫我去照顧一下她。」
「我——」
「你不打算去探望?」宋錦繡根本不聽她說話,指尖夾著門禁卡懸在空中,一副你愛要不要的樣子,嘴裡卻說,「沒打算探望,你隨口問個什麼勁?」
「赫胥小姐不會期待看到我的。」
「你又知道了?你不是覺得自己根本不了解她嗎?怎麼就能猜到她在想什麼?」宋錦繡作勢要收回卡,「當然,如果你不想看到她,算我白——」
話音未落,手中的卡被抽走,宋錦繡聽到很輕很輕的嘆息聲。
「猗猗應該睡著了,怕難堪你可以小點聲。」
「……我聽說最近精琢資金緊張,有困難嗎?」
「資金沒困難,不勞您費心。只是有些人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沒日沒夜地工作而已。」
電梯停在了十八樓,這次門外有人,宋錦繡看了尹如琢一眼,尹如琢微一遲疑,終於還是邁步走出了電梯。
她看著手中的門禁卡,聽到身後電梯的關門上,不禁又是一聲嘆息——她不該來的,不論有什麼理由。
那一天的場景歷歷在目,說出口的暴言也猶在耳畔,當時的她真的以為,這樣就能讓自己獲得解脫。
她終於在那天承認了自己的卑劣與失敗,承認自己並沒有預設得那麼高尚。對於赫胥猗的背叛,她明明是有怨言的,卻一直假裝雲淡風輕,一直裝作大方體諒,其結果就是像這樣壓抑得越久,爆發得越猛烈。
痛快地宣洩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更加痛快的痛苦。她每時每刻都能記起,自己說出那些話時赫胥猗蒼白的臉色,受傷的神情以及隱忍的淚水,也每時每刻都能回憶起看到她這種神情時,自己心如刀絞的感覺。
尹如琢知道的,自己生病了,在精神上、思想上、心靈上。
這樣一次巨大的爆發與發泄讓她終於開始正視自己的問題,開始直面自己的脆弱,開始思考該如何在更嚴重地傷害到別人之前,先救贖自己。
她掙扎了一段時間,然後開始定時來醫院做心理諮詢,向專業人士尋求幫助。
這很困難,比她任何一次在工作上的挑戰都要困難,因為這意味著她要把自己的弱點展示在他人面前。她不是沒這樣做過,只是經受了慘痛的教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可如果要消除這些所帶來的後遺症,她又必須再一次嘗試。
這半年以來的進展不算順利,她磕磕絆絆地走到今天,心中仍然十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