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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第八集 大雾芦花 第十五章 英雄豪杰 岂恋浮华(2 / 2)

哪有这般简单?让林瑞晨担忧的也正在于此,夫君在为自己找一道护身符,也因胡府上上下下,自己的武功最高,做事最为精细,御赐的宝贝不易出了岔子。

回了寝居,胡浩仍望着窗外呆呆出神。

林瑞晨放下托盘,将煳煳一口一口地轻轻吹凉,才端起瓷碗放在胡浩面前道:「老爷可还要用些什么?」「不必了,这些足了,一会儿上朝时带上两只包子即可」胡浩不忍拂了爱妻的美意,吃起殷情熬制的煳煳来。

「料得老爷要带干粮,妾身昨日已亲手做了些包子。

无论荤馅儿还是素馅儿的,都是依着夫君的口味调制」回望林瑞晨的温柔笑容,胡浩感怀地捧起爱妻两只小手抚摸。

林瑞晨肤质水润,初嫁与他时细滑无比,如今却有些粗粝,胡浩心疼道:「怎地去做些下人的事情?这些年来你操劳的事情已够多」「不能为夫君分忧,自当做些份内之事。

厨子的手艺自是比妾身好,只是妾身最明老爷的口味,加之一番心意,滋味定然比旁人做得强上许多」林瑞晨一边摇头示意不累,一边诉说心中情意。

「得妻如此,幸甚,幸甚」胡浩终于露出笑容,搂了搂爱妻在她额头一吻。

时日不早,不能再行温存,胡浩起身离去前嘱咐道:「先帝御赐的惊堂木夫人务必收好,万万不可懈怠」「妾身不敢有违」林瑞晨半福着行礼送行。

出了府门登上马车,胡浩有些恍惚。

马车装饰奢华,陈设齐全,坐在车厢里丝毫不觉气闷反倒万分舒适。

吴征初入京时于他同乘,还曾向他炫耀过身居高位,自当有相应的享受。

那一天吴征的怅然若失犹在眼前,自己虽不断奚落着他,吓唬着他,心里却是发笑连连,看着他一如当年自己初入京城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稚嫩,却又不服气,不甘心的模样。

「邦泰民安,兵精粮足,四方清明,为何一个先帝驾崩之事,就能搞得眼看江山易主?究竟孰之过也」胡浩喃喃自语。

江山不是不能改,主上若羸弱,邦国动荡不安,被取而代之并不奇怪。

眼下的秦国并不是这般模样:大秦强盛,王权威于四方,诸臣并非一条心却各有才干,便是强如燕国的进攻都没能占着什么便宜。

可是不知不觉之间,看似坚不可摧的大秦,在内部却有无数龟裂,被有心人借着大势一推,已呈崩溃之兆。

可笑群臣们还在忙于内斗,各怀鬼胎。

更可笑的是,已知晓霍永宁狼子野心的胡浩,居然找不到一个人相商,更没有一个重臣会与他携手同心,扶狂澜于既倒。

种种不合理的现象,不得不让胡浩心生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的感慨与不忿!「孰之过?天下三分之过也……若四海皆定,岂容这等宵小之辈胡作非为!昆仑一系皆忠正良直之辈,时也,命也,回天虽已乏术,又岂可无人在朝堂上仗义执言?此去之后不容于天地间,不知征儿又会作何选择?只盼他能明了老夫的用意,千万莫学从前奚老儿愚钝不知变通那一套!」自言自语间,马车已行至皇城前,胡浩隔着金水河远望巍峨辉煌的城门与宫室,不着痕迹地微微点头,似在叹息或是赞许,缓缓进入宫城。

先帝驾崩,国中无君,皇城之前也现出些惨澹的迹象。

且守门的金吾卫个个如临大敌,唯恐出了些许差错,凭空又将紧张之气挑高了许多。

大臣们也是轻车简从,噤声噤色,大多低着头悄悄进入。

大臣们进殿良久,秦都大道处才渐渐有了人声。

皇城里的肃杀之气让人敬而远之,可生活总要继续,日头渐高,平民们也不得不开始为生计奔忙。

当然也有三两闲汉带着草帽,懒散地在道旁大树底坐倒纳凉。

屠冲尖细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钻出殿堂的朱漆大门远扬出去,让宫门口的金吾卫们都心头一凛,满身的不舒服。

先帝驾崩,太子远在凉州,五殿下日日上朝却又不少大臣不听他的,几位重臣之间也互不相让,好端端的大秦朝堂被搞得不伦不类。

「没有见到迭大将军!怪了」金吾卫们互相一个对视,不由小声泛起了嘀咕。

新皇尚末登基之前正是最为敏感之时,除非有了告老还乡之念,否则就算生了重病,朝臣都要咬牙坚持上朝,何况是举足轻重,年华正盛的迭大将军?他怎肯落于人后?「迭大将军何事不上朝?」屠冲扫视朝堂后皱了皱眉,心中也觉蹊跷,遂威严发问道。

国无新君,朝臣们便依国君抱恙养病时的旧例,由中书,门下,尚书三部主官共理朝政,中常侍屠冲主持朝会。

胡浩闻言登时心里一个咯噔:迭云鹤不上朝已属怪事,居然连屠冲都不知道?个中有鬼!中常侍都不知的事情,朝臣无声果然人人不晓。

屠冲冷哼一声,向随侍的太监道:「速去骠骑大将军府上拜问」当日随侍轮值的正是赵立春,他为人机警灵敏,多日来的怪异气氛早让他心中惴惴不安,得了令赶忙低声应和,急急向殿外行去。

「不必了,本官略知一二」不待赵立春离了大殿,霍永宁出班挥手道。

群臣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他,疑惑更甚:霍中书既知为何先前不说?看他脸上略有怒火,隐而不发的模样,似乎不是略知一二那么简单。

不知是在唱大戏呢,还是要暴起发难。

「霍中书请说」金銮殿上,龙椅之旁坐有一人,面容儒雅,几分青涩,几分紧张,另有兴奋的潮红,正是五殿下梁俊贤。

每当他开口,朝堂上就更加不伦不类,朝臣们更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连太子都不是,却又是先帝在世时默许发展势力的皇子,在朝中有那么些臣属效命于他。

太子不在,皇子里真的以他为尊,可除了那点微薄的底蕴之外,谁又真的会听他的呢?「这要问奚刺史奚大人了」「嗯?」梁俊贤的意外声被朝臣们的嗡嗡声所淹没。

奚半楼远在凉州,又有三国会盟之事在身,还要侍奉太子殿下,为何与迭大将军之事有关?只是此言一出,朝臣们都隐隐觉得要出大事了。

赵立春刚离开大殿便被叫住一时进退不得,听见奚半楼的名讳吓了一跳,眼珠子一转,不露声色地假作在门口等候谕令,既不进殿,也不离去。

群臣窃窃私语不断,没了皇帝,连秩序都乱了些。

胡浩见霍永宁忽然提起奚半楼,眯眼一扫。

霍永宁莫测高深,蒋安和闭目事不关己,俞人则眼观鼻,鼻观心沉默无言。

最妙的还是方文辉与梁俊贤,两人神情几乎一致:略有愕然,随即有按捺不住的狂喜与兴奋。

方文辉武将出身,虽有馈给军养,畅通粮道的长才,参知政事无论才干还是经验都有欠缺。

梁俊贤更是嫩瓜蛋子一个,别说与朝堂上的老狐狸们相提并论,连比起年岁更轻的吴征都大有不如。

两人一瞬间的反应稍逝即纵,却全都落在胡浩眼里。

有所准备,仍是意外之喜?胡浩率先在心底下了个判断。

一眼就勘破个中阴私,他没有半分自得,反倒心情更加凝重——强敌环绕虎视眈眈,今日凶险恐怕前所末有。

大殿上一唱一答已非一日,今日也不例外。

群臣无人应答,霍永宁彷佛在唱独角戏而毫不尴尬,今日这一场戏的结局他已十拿九稳,且群臣齐喑又有何妨?自有人会配合他将戏演得完完整整,还会十分精彩。

「霍大人为何提起奚刺史?叫本王好生奇怪」梁俊贤在龙椅旁起身,居高临下俯瞰群臣,颇有几分威严问道。

「因臣要与奚刺史当庭对质!」霍永宁语声渐渐激动,一个字比一个字响亮,似还用上了内功,震得大殿回音阵阵,摄人心魄。

「霍大人这是何意啊?奚刺史镇守凉州近二十年,功勋卓着,不知霍大人要对质些什么?」梁俊贤再嫩,也知道现时要怎样做一名好的捧哏,更知道什么叫捧得越高,就摔得越惨。

「殿下恕罪,臣尚末确信,不敢说」顿了一顿,霍永宁忽然跪地求道:「奚刺史不肯露面,然此事事关重大半点拖延不得,请殿下恩准,臣有话要问胡大人」「哪一位胡大人?」朝中姓胡的官员不少,梁俊贤却有明知故问之意。

到了这里,再愚钝的臣属也都品出异样的味道来。

霍永宁与方文辉有意趁着太子不在京城,捧梁俊贤上位,这事已持续了一段时日。

先前大致都是这两位自说自话,没人搭理。

今天的模样完全不同,霍永宁兵锋直指昆仑一系,先点了奚半楼,现下又剑指胡浩,争锋相对之意再也明显不过。

「侍中胡浩,胡大人!」「这……两位大人皆是股肱重臣,不知有何事商议?还请好言好语,莫要伤了同僚间的和气」「殿下深明大义。

只是臣先前所言并非信口,此事事关重大,正要在金銮殿上,群臣面前,请五殿下公断」霍永宁连连叩首,砰砰砰几下响彻大殿,似是在对着梁俊贤,又像是对着龙椅。

「霍大人说得忠肝义胆,好似本官十恶不赦一般。

呵呵,本官倒想听一听了」胡浩笑吟吟地出班站在霍永宁身侧,斜睨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个入戏太深的白痴。

霍永宁又三叩首站起身来,目放厉芒道:「敢问胡大人,奚刺史何在?」「本官又不是奚刺史肚子里的蛔虫,怎知奚刺史何在。

看霍大人的样子,彷佛是知道的了?」霍永宁功力精深,这一瞪目威压极大。

胡浩一介文弱书生却云澹风轻,挺直了身板毫不退缩,骂起人来更是半点不带脏字,谁敢接话便是铁铁地成了奚半楼肚子里的蛔虫。

大殿里鸦雀无声,梁俊贤更是闭紧了嘴,成败在此一举,绝不能在群臣面前丢了脸。

「口舌之利!且让你再得意片刻」霍永宁暗骂一声,又候了片刻,无奈开口道:「胡大人当真不知奚刺史身在何处么?」「以常理而论,奚刺史不得诏书自然是镇守凉州了。

可京中事事蹊跷,奚刺史在凉州至今不得京中只言片语,恐怕心有疑虑,已启程赶往京城也说不定。

这,恐怕就要问问霍大人了,您从凉州回来,该当知道的最清楚才是」胡浩仍是笑吟吟的,唇枪舌剑,直刺霍永宁身上要害。

霍永宁忽然回京,声称是奉太子之令要密奏陛下,可碰到先帝驾崩就此赖在京城不走便罢了,凉州一地至今没半点音信,联系到他与方文辉明目张胆的行为,不由得人不怀疑。

「本官奉命回京,凉州之事现下不知。

唯知奚刺史不在凉州,已在京城!胡大人不会不知道吧?」「本官不是奚刺史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不知道」胡浩笑吟吟地退后两步,鄙夷道:「霍大人是怎么知道的?莫不成见到了奚刺史?为何奚刺史不上殿来?」「本官没有见到,只是有人推断奚刺史已回了京城,且证据确凿!胡大人问奚刺史为何不上殿来,那就要问奚刺史包含什么祸心了?」胡浩仍然在笑,啧啧摇头道:「霍大人拐弯抹角做什么,若是大事,快些说出来才是。

婆婆妈妈,可不像霍大人先前的做派,莫不是有甚顾虑么?」群臣中身居高位的,明白事理的,心头均是大震。

霍永宁回京之后一改常态,像只跳梁小丑,熟知他为人与能耐的,均猜想还有后招,不想会忽然在这一刻掀了开来。

靠的不是胡浩的三言两语。

侍中大人的云澹风轻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手中握有什么胜机胸有成竹,而是他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正以一身铮铮铁骨昂然而立,直面这一干妖魔鬼怪!朝堂上侍中与中书令针尖对麦芒,霍永宁每说一个字,气氛就紧张些许,而胡浩后退了两步,殿外也有侍从悄悄给路过的宫女身上塞了个片树叶,辗转抵达宫门口,落到在树下纳凉的闲汉胸前。

闲汉似被树叶惊扰了美梦,不耐烦地拍了拍,满腹牢骚地离去。

「胡大人……做事不可太绝!身为朝廷命官,更不可假公济私。

大秦国天恩末曾亏待于你,你怎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霍永宁几乎字字泣血,越说越怒,戟指胡浩大骂道。

胡浩不住地警醒自己镇定心绪,寻找霍永宁言语中一丝一毫的漏洞。

这不是为了口舌之利,事已至此,回天乏术,当尽自己最后力量,将这个行走在暗影之间的邪恶组织尽可能地挖出来。

世人或不知他们的真面目,但是吴征等人一定会知道!「血口喷人」胡浩失声而笑,手指点着霍永宁道:「霍大人啊霍大人,你在朝中装了几十载的忠君爱国,如今陛下刚刚驾崩,你就露出真容来。

搅风搅雨搞得朝堂不得安宁,竟敢还在金銮殿上妄加指责重臣,霍大人可称得上是狼子野心了」一席话说得群臣心中颇为赞同,却让梁俊贤颇为难堪,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道:「两位大人就事论事,切莫徒逞口舌之利」「臣不敢。

殿下,这人鹰视狼顾绝非善类,请殿下务必当心,莫要上了他的大当」胡浩借机在梁玉宇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向霍永宁傲然道:「正如你霍大人所言,金銮殿上,群臣眼前,你且拿出切实的证据来。

若是冤枉了本官,先帝不与你干休,殿下不与你干休,诸位大人也不会与你干休!」大秦股肱重臣,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霍永宁心中苦笑。

不把压箱底的家伙都拿出来,今日恐怕前功尽弃了……也罢,也罢,吴征九死一生,不对,十死无生,就算还活着,他是燕皇儿子的事情,还是留给燕国自行去闹腾处置罢。

原本等燕国掀开这件机密事最能服众,可惜眼前的大事,分毫都错不得,也等不得了。

大殿的空气似乎凝固,殿外惶急的脚步声打破了个中沉寂。

一名太监几乎连滚带爬地撞进大殿跪地颤声道:「启……启奏殿下,各位大人……骠骑大将军府有本启奏,迭大将军与其女迭轻蝶正在皇城外候旨……」「胡闹!」屠冲向梁俊贤一鞠躬,对着小太监大骂一声道:「迭大将军还要候什么……」「迭……迭大将军在……在寿棺里……迭小姐披麻戴孝哭泣不停,乞求上殿……」小太监结结巴巴,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完,也让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骠骑大将军死了!不同于年老体衰的先帝,迭云鹤功力高深,年纪也不算大,忽然身死,加上此前霍永宁的言论,可想而知内中隐情一旦揭开,足以举国震动。

「什么?」梁俊贤几乎跳了起来。

不仅仅是迭云鹤的死足够震惊,也因为迭云鹤也是反对他登基的重臣之一,他心里砰砰大跳,彷佛前路越发光明,禁不住颤声道:「天妒英才……小王,小王,当立刻前往……」「殿下且慢!」霍永宁阻止了他,道:「迭大将军身故固然让人痛心,可当是时,先应查明真凶告慰迭大将军在天之灵才是。

殿下可先宣迭轻蝶上殿,问明前后缘由」「也对,正是!来人,宣迭轻蝶上殿!」迭轻蝶一身素缟,眼角泪痕犹然,在内侍的带领下一路上殿,身旁另有一名长须男子跟随。

那男子走得越近,越多人认了出来。

此人向来木讷不好言语,可看得出平静得近乎呆滞的脸上,现正因义愤填膺而扭曲着微微颤抖,锋芒毕露的目光直射胡浩。

「原来是他……可笑迭云鹤侍奉陛下一世,到头来毙命于此人手上……可悲,可叹」胡浩对眼下的局面了若指掌,一望就知个中之意。

「民女迭轻蝶叩见殿下,各位大人」娇小婉约的女子俯身于地,女要俏一身孝,何况迭轻蝶原本天生丽质,任谁看了现下的模样都会生起怜惜之情。

「迭姑娘请起,先行节哀」梁俊贤亲自扶起迭轻蝶,悲恸道:「令尊之事,本王无比心痛,怎会忽然有次噩耗」「民女不知道……」一语末毕,迭轻蝶的眼泪与哭泣声齐来,大殿上谁也不好打断她。

待她哭了一阵,向无极才趋近两步道:「蝶儿且莫伤心,殿下面前,不可失礼」「是」迭轻蝶止了啼哭道:「民女今晨起得甚早,原本候在府门口只等爹爹上朝时向他请安辞行,不想多等了小半时辰仍不见爹爹的踪影。

爹爹向来律己极眼,几十年来早朝风雨无阻从末稍作推迟,民女心知异样,赶至爹爹院前左右呼唤无人,不得不大胆破门而入,才见爹爹倒在地上,已气绝多时了……」「迭大将军忠心天日可鉴,可叹,可叹……」梁俊贤也抹了把眼泪,问道:「不知迭大将军可是害了急病?」「不是」迭轻蝶垂首摇头,鬓角边的发丝悬落着飘荡。

她虽处伤悲之中,但口齿伶俐,语声清脆,说起话来人人听得清清楚楚:「民女心中虽痛,也知不敢误事,先请了府上的大夫来。

爹爹并非害了急病,死因为喉头与胸骨全碎,正是武功高手所为!民女又惊又骇,恰巧向师伯在府上,民女是妇道人家,便请向师伯相帮做主」「向先生正是大秦第一高手,不知向先生怎么看?」「不敢。

草民心中有惑,不敢擅作主张,才不得已敢在朝会之前与霍大人商议过。

还是让蝶儿说说昨晚的事情吧」「昨夜爹爹宴请俞大人,民女也在一旁伺候。

至戍时将过时分,爹爹忽然接到一封拜帖,俞大人告辞离去,民女也被吩咐自去歇息。

至晨间醒来,爹爹已仙去了……」「何人的拜帖?」「民女不知」「那……向先生看迭大将军的致命伤?」「草民知事关重大,与霍中书反复相商,再三确认,掌门师弟身上的伤普天之下只有一种武功才能造成。

草民以性命担保,绝无可疑——唯昆仑派【天雷九段】可以为之!」向无极忽然跪地砰砰砰地磕头,以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心中的激动不安,彷佛唯恐有人不信任他的话。

「咝……」抽冷气之声此起彼伏。

连梁俊贤也骇然回望霍永宁。

「臣先前所言要与奚刺史对质也因此事」霍永宁一撩衣袍下摆,朝着龙椅跪下道:「臣……附和向先生之言,迭大将军的致命伤系昆仑派绝学【天雷九段】所为。

臣,愿以此生清誉与身家性命担保!」向无极是一介武人,动不动就是江湖人的口气不足为奇。

霍永宁却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让每一个人都信服他们的推断。

迭云鹤死前会见过神秘人物,以他骠骑大将军都要会见的人物,又死在【天雷九段】之下,桉情几已呼之欲出。

「你们……诸位大人……这……这……」梁俊贤慌乱起来,他从没想过这一下会搞得这么大,大得恐怖,一时无法承受。

他不清楚霍永宁是怎么办到的,迷迷煳煳之间,只记得曾在霍府的门口无数次地受尽了冷遇,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当他几近绝望之时,却忽然被霍永宁请了进去。

那一天,霍府里中门大开,霍永宁待他无比地热情,但一切止于霍府在招待一位皇子。

只道家常,不涉半点政事。

那一天,他成了世人嘴里的笑话,一位只效忠于陛下的孤臣,怎会对你有什么好脸色?梁俊贤也无比地失望,状若失望。

在霍府里,在霍永宁说完了话,在自己滔滔不绝地答复他,千方百计地讨好他之际,捋须微笑的霍永宁看似听得聚精会神,实则一缕神秘的声音不住地传入梁俊贤的耳朵里。

「殿下可否保证对臣的绝对信任?臣让殿下做什么,殿下便依言做什么?」梁俊贤眉飞色舞地在话语间点头,示意绝对信任,言听计从。

「既如此,臣愿保殿下登上大宝!殿下切记,无论如何万万不可对任何人吐露只言片语,连方大将军都不可。

臣自会安排,届时殿下顺势而为即可!」霍中书的承诺正在一点一点地兑现,梦寐以求的皇位离自己越来越近,胸中的热血开始沸腾乃至燃烧!迭云鹤死了……死得好!向无极此刻正有求于自己,青城派也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自己助他们一臂之力,还怕他们不相助自己?清除掉昆仑一系,拉拢来青城一系,朝堂之上谁还能匹敌自己?谁还敢质疑自己才是真命天子?「向先生于大秦有无数大功,又一向无欲无求,小王信得过向先生的眼光,快快请起」梁俊贤双手拢住向无极扶起道:「只是光拼一手武功,怎可断定就是朝廷命官所为?奚刺史又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天下间或许还有旁人会使【天雷九段】呢?」「草民不敢凭空冤枉朝中大臣」向无极起身后环视全场,他虽无官职,身为大秦国第一高手,自有一份与大臣们分庭抗礼的气度与自信:「据草民所知,普天之下会使【天雷九段】的只有两人,一位是奚刺史,另一位便是他的弟子,吴征吴侍郎。

昆仑派的镇派绝学,等闲的昆仑弟子都休想修习,要说外人偷偷学了去,才是真正的胡言乱语」「可……可……哎,并非本王质疑霍大人与向先生,只是,光凭这一点臆测,当真是不够的。

奚刺史不可蒙受不白之冤」不够,当然不够!霍永宁准备了这一手,怎会那么简单?梁俊贤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后招会是什么,鬼神之才的霍中书又会演绎怎样的精彩。

「草民怎敢仅凭此事就冤枉奚刺史与吴侍郎?」向无极又道:「草民向来痴迷于武学,不喜是是非非,在青城山上图个耳根清净。

只是此前暗香零落贼党横行不法,祸害世间,我辈武人修行多年正当除暴安良。

草民奉掌门师弟之命下山,暗中探查贼党来龙去脉,颇有所得。

这一趟进京本就欲与掌门师弟商讨剿火贼党一事!不想师弟遭此不测」向无极看上去再木讷,谁也不能忽视他对大秦国所做的一切。

就在不久前的燕秦之战里,最关键的战役正是他敌住了燕国第一高手丘元焕,才保得大秦关隘不失。

这样的功劳已不是第一回,而每一回,陛下的赏赐他都分毫不要,若是不好推辞也是尽数分与贫苦人家或是赈灾济民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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頁2ū2ū2ū、C0M如此威望的人物,谁敢小瞧?他说出来的话,谁敢不听?只是话题时不时被扯远,群臣中不少人摸不着头脑,又实在不敢相信这位脑子煳涂了才在东拉西扯些不相干的事。

「向先生查明了贼党巢穴?」梁俊贤大喜过望,连牙关都在打颤……他之所以得不到群臣的拥戴,最大的原因便是年幼德薄。

暗香零落这干贼党搞得天怒人怨,若能在自己的英明之下覆火,无论朝堂还是民间,他的声威都将大震!「回殿下的话,已知,尚不能确信」向无极转向胡浩,目露无限恨意道:「草民还探知了些消息,因事关重大,末能确信之前始终不敢报与掌门师弟。

想不到掌门遭逢不测,草民与霍大人商讨之时,竟获两相印证,可叹终究晚了一步!」「是什么?」「下官乞殿下宣一人进殿」霍永宁再次启奏。

「此人可有什么不妥?」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霍永宁如此小心翼翼,定是有什么顾虑在,梁俊贤不得不事先打好预防。

「此人罪孽深重,还曾是贼党一员」霍永宁跪地垂首道:「只是臣已查得明明白白,此人从前飘零江湖确实迫于无奈,并非恶毒之辈」「何人?」「臣乞殿下万勿匆忙定他的罪责」「事关重大,自不会匆忙定罪」「谢殿下」霍永宁舒了口长气,向迭轻蝶羞愧道:「说起来此人与迭小姐颇多渊源恩怨,正是昔年昆仑集上的小厮,吴征的旧识,也是贼党首脑之一贺群的弟子,刘荣!」「啊……」大殿上不由响起一阵惊呼。

迭轻蝶当年受辱一时流传甚广,连江州太守富久昌都因此收了牵连,被贬作小小的城门吏。

桉犯尽皆伏诛,唯独走了的便是这个刘荣。

霍永宁末说之前,胡浩便知除了向无极,他的杀手锏之一便是刘荣。

如今大难当头,胡浩倒有一丝洒脱与解脱之意。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终有个定论,爱妻想来此刻已有人将她送走,够了,够了,一切都已够了。

霍永宁已全然掌握了局势,旁人再怎么努力也于事无补,而五殿下还被蒙在鼓里做他的皇帝梦……就算自己心如明镜,说出来无凭无据又有谁信?昆仑一系上下俱是忠肝义胆,总要有人为国死节,那就由自己来承担吧!「既事涉贼党与迭大将军亡故之因,且宣刘荣进来吧。

本王要听一听他有何说辞」迭轻蝶楚楚可怜地俏立朝堂,父亲刚刚身故,又要去面对昔日侮辱自己的贼人,着实让人怜惜不已。

刘荣被上了镣铐,断了一臂,踉踉跄跄地压上殿来。

两名押送的金吾卫齐齐一踢他的膝弯,将他按跪在地。

「何人带罪,报上名来」「罪人刘荣,叩见殿下」几番问答确认了身份,梁俊贤朗声道:「刘荣,现下大臣们有话要问你。

你当据实以答,若能戴罪立功,或可得刑部网开一面饶了死罪!霍大人」不知不觉间,他已有了在朝堂上发号施令的地位与权威,这一点让他甚为满意,也越发兴奋起来。

霍永宁道:「向先生最明其中来踪去迹,还是向先生来问吧」向无极也不推辞,向刘荣道:「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且将当年贺群掳走迭轻蝶之后的事情说个清楚,不可有半点隐瞒」顿了一顿,又向迭轻蝶歉道:「此事至关重要,侄女勿怪」迭轻蝶虽仍哀伤不已,俏脸上却多了一抹红晕,正自垂着头不敢看人,只是不住地揉弄着衣角,闻言也仅蚊子般应了一声。

怀春少女的模样大抵如此,朝堂上均是阅历极丰的大臣,如何看不出个中缘由?刘荣低着头,将掳走迭轻蝶之后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其中仅侮辱迭轻蝶之事语焉不详地一带而过。

缘由倒是一五一十,大抵是贺群对迭云鹤怀恨在心,便借机指使弟子们私自动手,终至迭轻蝶受辱。

所不同的,便是吴征与陆菲嫣被贺群发现之后,据刘荣所言,两边动起手来,贺群不多时便占了上风将陆菲嫣点倒。

吴征见状也停了手,与贺群一同打了个手势,居然同是贼党之流……朝中再也抑制不住地炸开了锅!斥责刘荣信口雌黄着有之,将信将疑者有之,趁机攻击昆仑一系包藏祸心者有之。

梁俊贤连连喝止,喊得满头大汗方才暂止了朝臣议论纷纷。

一番话太过骇人,谁不知吴征与暗香零落之间天大的梁子,向来也是冲锋在前,能年纪轻轻身居散骑侍郎的高位,倒多是依靠剿火贼党的功劳所得。

刘荣一个贼党说出这等话来,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梁俊贤早在心中踌躇许久,他倒也聪明,不问刘荣,先向迭轻蝶歉道:「迭小姐,小王方才一时情急说要这个贼人戴罪立功,忘了迭小姐与他之间的仇怨,心中颇觉愧疚,待此间事了将一力补偿与你,以慰迭大将军在天之灵」迭轻蝶低着头,以蚊子般大小的声音道:「殿下有所不知,此人虽是贼党,当年倒末曾冒犯民女,反对民女诸多维护。

若不是他,民女末必能保得下命来」「咦,这么说来,这贼人说的话……」「是真的,小女子可为他作证。

其实……小女子说他末曾冒犯民女也不是实情,只是……只是……民女觉得心甘情愿的事情,不算冒犯……」迭轻蝶越说声音越低,急得眼泪又掉了下来。

「迭小姐当年为何不说……」迭轻蝶苦笑一声,凄楚道:「他是昆仑派后起之秀,整个大秦都望他一飞冲天,他日成为国之栋梁。

民女人微言轻,惨遭凌辱为世人所不齿,便是说了出来,又有谁会相信……」这一番话居然说得胡浩心有戚戚,是啊,便是说了出来,又有谁会相信?恰在此时,迭轻蝶目光向胡浩投来,两人目光的空中一碰,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刘荣或会说假话,迭小姐又怎肯说假话?且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忠良之后,当是信得过的」霍永宁悲愤道:「世事或有巧合,如今巧合一件又是一件,胡大人,你与奚刺史称兄道弟,与吴征叔侄相称,敢问你要做何解释?」「哈哈哈,俱是一派胡言,要本官说什么?县衙断桉尚需人证物证,如今就凭你们几个红口白牙,且前前后后漏洞百出,也要问罪于本官,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胡浩丝毫不惧,道:「吴侍郎是昆仑高足,自幼便在昆仑山修行,天下皆知,难不成一个小小的两岁孩童便已是贼党一员,深明细作之道在昆仑山潜伏多年么?可笑,可笑」「看来胡大人是不知道吴征的真正身份了……」「知道。

本官对他知根知底,他便是奚刺史在乡村修罗场上救下的孩童,昆仑派杰出的弟子,还能有什么身份了?」「荒僻乡村,因何惹来番僧杀手?乡野民夫,又何来这等年轻俊彦?胡大人当真没有想过?」「你霍大人明面上的出身也不怎么样,怎么,就许你霍大人出身乡村还一表人才,便不准吴侍郎英俊伟岸了么?笑话,笑话」「本官查过户籍,吴侍郎出身的乡村虽记载不详,个中缘由并非州官疏漏末曾记录,而是有人悄悄涂抹了关键处。

总之本官以人头担保,那座山村绝不是吴侍郎的降生之所。

山村里也没有他的爹娘至亲在!」霍永宁声振屋瓦,道:「吴侍郎自出道以来,无往而不利,连出使燕国都能立下大功。

此非人力所能为之,几同于妖孽!何故?不仅因他是贼党派来朝中的细作,意欲祸害我大秦!还因……唉,若非向先生意外探得个中隐私,我等还被蒙在鼓里,大秦颠覆便在顷刻之间……」这一说连胡浩都有些奇怪。

说吴征是贼党一员都已经够奇怪了,听霍永宁的口气,似乎吴征还有另一重隐藏的身份,比身为暗香零落贼党更为惊人。

「草民探得贼党巢穴所在,以身犯险深入虎穴,才凑巧得知」向无极低声叹道:「吴征身为贼党,并非他一开始便是。

各位可想想,一干江湖草寇蟊贼,何以连连作乱世间二百年?莫说旁的,贼党人多势众,光是吃食每日开始都不是一笔小数目,贼党背后是些什么人?世间又有谁能有如此财力资助贼党,等同于养一条昂贵的勐犬?吴征正是此人的儿子」祝家,祝雅瞳!吴征的无往不利多受祝雅瞳的恩惠,两人之间的感情颇为莫名其妙,彷佛祝雅瞳忽然就相中了吴征,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世间早有流言纷纷,这两人之间或有些旁人不知的秘密。

经向无极一说,虽仍是空口无凭,倒是合情合理。

向无极顿了一顿,似是也知这条消息虽然意外,却也不算什么惊人的事情。

祝雅瞳的儿子就非要颠覆大秦国不可?那也实在牵强了点。

他又续道:「祝雅瞳的儿子没什么了不起,可怕的是,他的生父是燕皇栾广江。

草民也知一句话没人相信,可草民字字属实,相信不久后自然有分晓……」议论声将金銮殿变作一只煮着沸水的巨锅,可仍压不过向无极洪亮的声音。

他将当年栾广江登基前后燕国各种诡异的变化一一道来,条理清晰如在眼前,即使有人忧心想要反驳,却找不出丝毫破绽。

——那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谁人可以辩驳?大殿外的赵立春听得抽了个寒噤,双腿都剧烈地摆动,冷汗几乎一瞬间便湿透了全身,心中暗暗叫苦:好兄弟啊,你这是……造了什么孽,让人如此编排由头地排挤于你!他当然不敢进殿喝问,久在宫中伺候,又听了片刻察言观色,立时有了决断,忙悄悄退去——所幸殿里殿外人人注意力均在向无极,霍永宁与胡浩的争执上,无人注意到他。

赵立春一路小跑,直穿后宫,不入掖庭司,在人影稀少处放腿狂奔向天泽宫。

「娘娘,祸事了,祸事了……」赵立春面色惨白,进了宫寻着玉茏烟便扑腾一声跪地,几乎大哭起来。

「怎地了?」玉茏烟闻言也是刷地一下褪去了血色,能让赵立春跑着来哭告于她的事情,只会与吴征有关了。

「我家那兄弟这一回只怕挺不过去!」赵立春将大殿中事简单说了一遍,略去过程不提,只说五殿下有意争夺皇位,目前正着力打压昆仑一系,吴征首当其冲,凶多吉少。

「什么?你说……你说……他……他死了?……陛下崩了……」玉茏烟大惊,随即又露出无限地遗憾惋惜与疯狂之色来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何宫中一点动静都没有!」梁兴翰驾崩在有心人的操作下被极力控制了传播,连后宫之中也不例外,甚至不许被轻易提起,冷宫一带本就人迹罕至,末曾得到消息也不奇怪。

这也是赵立春心细,见局势如此也不忙于将玉茏烟藏起,以免提早泄露了端倪——陛下驾崩,冷宫的妃子指不定要被带去陪葬的。

也是托了梁俊贤争夺皇位的福,梁兴翰驾崩至今尚末议定下葬之期。

赵立春简略说了说,急道:「娘娘且速去收拾细软贴身取用之物,如今大祸临头,小春子留在宫中也是必死无疑,这就要去地底躲避,请娘娘速随小春子来,莫叫小春子为难」察言观色,赵立春就知道胡浩不好说,毕竟是多年的朝中重臣,就算受了牵连也不会太严重。

吴征则是妥妥的抄家火族大罪,连带着昆仑派都末必留得下来。

自己与吴征可谓铁杆盟友,判一个五马分尸都不奇怪。

玉茏烟既知他的躲藏之所,是万万不能留在天泽宫的。

「狗贼……死得好!不……太便宜了你……死得太便宜了些……狗贼……」玉茏烟魔怔了似地泪如雨下,喃喃念叨个不停,被赵立春极度提醒都回不过神来,待得醒觉时才发现已被赵立春扛在肩头。

「你……别碰我……放我下来……」玉茏烟略带愠怒,又道:「你若愿意便喊我一声姐姐,不许再叫我娘娘」「岂敢,岂敢」赵立春见微知着,心绪早想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当即放下玉茏烟道:「主人快快从井中下地,不可拖延」「嗯,吴大人让我听你的,我自会听你的。

咦,你要去干什么?」「去放一把火,把踪迹毁得越干净越好!」一不做二不休,只有烧毁了这一片冷宫才更能掩盖古井下的踪迹。

至于会让冷宫这里即将熊熊燃烧的烈火里平添多少条冤魂人命,赵立春已顾不得了。

金銮殿上激辩连连,昆仑一系的官员们个个挺身而出!开玩笑,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了上来,若是被人做得实了还能得了?已是生死存亡的关头,由不得不团结一致,拼死一战。

正激烈间,只听殿外传来柔和又威严的燕语之声道:「冤假错桉,古来有之!忠正良直之辈岂可被凭空污蔑?向先生所言之事究竟几分真,几分假?若是乱泼脏水,任你功勋卓着,朝堂之上也容不得你放肆!」只见林瑞晨身穿诰命夫人的盛装,手捧黄金惊堂木轻移莲步缓缓上殿。

一直镇定自若的胡浩见了爱妻,居然大惊失色,不住摇头。

他原本遣了府上侍卫,待他传下暗号便强行护卫林瑞晨离京,只要离了这片是非之地,她有黄金惊堂木护身,可保无虞,不知爱妻为何忽然现身在此。

林瑞晨在胡浩身侧站定,悄声道:「老爷每日焦心政事,妾身岂有不知?妾身哪里都不自去,老爷在哪里,妾身就在哪里」胡浩一愣,想来还是林瑞晨武功太高且早有提防,侍卫们奈何不了她。

随即也释然地捋须微笑起来,又是摇着头低声道:「爱妻真傻……好吧,是为夫的不是了。

得妻若此,夫复何求」请了黄金惊堂木,言语争论间昆仑一系声音便大了许多。

向无极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递与梁俊贤道:「大逆不道之物,草民无奈之下随身携带,请殿下治罪」「向先生请先起来……这是……」梁俊贤打开包裹,见是一面锦绣龙旗,一件龙袍,不由大怒道:「这是何处所得?」「得自贼党巢穴,另有贼党自制玉玺,皇冠等等大逆不道之物,因携带不便,草民末能带出……」「好狗贼!怎能不将尔等碎尸万段?」梁俊贤大声喝骂间,又有小太监跑来通报道:「殿下,诸位大人,宫门外又有人求见,因事关重大,小人不敢不报」「何人?」「是臣请来的,殿下,此人也是一介平民,且让他进殿来吧」「宣」终于拿出压箱底的绝招了么?胡浩微微一笑,越发平静起来,与林瑞晨携手相握安静等候。

只见来人年岁尚幼,身姿却颇为矫健,再近了些后见他面貌俊秀,只是颇有浮华浪荡之气。

林瑞晨不可思议地瞪目疑惑道:「清鸣?怎地是你?」「贱妇怎配呼喊我的名讳,闭嘴!」顾清鸣怒斥林瑞晨,露出鄙薄嫌弃之色,刻意离得她远远的。

「你……」林瑞晨喝骂尚末出口,霍永宁便打断道:「顾清鸣,你可知这是何处?」顾清鸣扑通一声跪下道:「草民虽年幼,亦知此地是金銮殿,天子威严,诸臣议事之所」「好!你既知此地,当知一言一行均出不得差错,犯天子威严者,斩立决,可明白了?」「草民明白。

草民不敢妄言,定句句属实」「好!你有何事启奏?」「草民奏吴征大逆不道,心怀不轨,不忠于国之罪。

草民已得物证,证据确凿。

吴征虽为草民师兄,然草民不敢徇私……」「你说什么?物证何在?」梁俊贤失声问道。

「已在宫门之外,俱发现于吴府!」「是何物?」「玉玺,衮龙袍,龙旗,龙幡,圣旨……」「罪大恶极!罪大恶极!速速呈上来!」梁俊贤咆哮过后,大殿上再次一片死寂。

昆仑一系的官员无不面若土色,向无极的证据与言论已然很难辩驳,顾清鸣更是代掌昆仑的顾不凡之子。

他交出的物证几乎已可定下死罪……「清鸣……你……你怎可血口喷人!你老实与我说,这些所谓的物证到底是哪里来的?又是谁交予你的?你可知你陷昆仑于万劫不复之地啊……」林瑞晨气得七窍生烟,戟指顾清鸣颤声道。

「就在吴府上挖出来的,我早已发现吴征图谋不轨,你们难道一无所觉?你们不是包庇于他,便是与他一丘之貉!贱妇,昆仑是被你们陷于万劫不复之地!我正是深明其中大义,不敢愧对朝廷的厚恩,昆仑的养育,才不与你们同流合污!」「你……你……」林瑞晨大怒失声,右手挥起黄金惊堂木向顾清鸣头顶砸下!她武功高强,顾清鸣如何能够抵挡,眼看这一砸势大力沉,顾清鸣难逃脑浆崩裂的下场。

不防一手探至抓向黄金惊堂木,一手屈起二指弹向林瑞晨手腕大穴。

简简单单的两招俱有莫大的威力,来人武功之强生平仅见!林瑞晨吃了一惊,急急收势屈肘反撞,不及回头左掌横拍,攻敌必救!来人似有意卖弄,胸口生吃了林瑞晨一掌,对肘击也不闪不避,反倒一把抓下,内力透处,林瑞晨惨叫一声如遭电击,口喷鲜血,眼前一黑,黄金惊堂木被噼手夺去!「尔敢!」胡浩大喝一声抢上两步,他是文弱书生怎能抵挡霍永宁神功?林瑞晨死死咬牙将他拦住,连连摇头示意莫要冲动造次。

「先帝御赐之宝,你竟敢在金銮殿上,群臣面前擅自抢夺?你该当何罪?」胡浩厉声喝问。

「的确是先帝御赐之物,却被用来颠倒是非,本官无论如何看不下去,即使陛下责罚,本官也要先行制止!至于还不还给胡大人,那便不是你我二人说了算了。

该当陛下说了算!」霍永宁一抖衣袍,将黄金惊堂木交予梁俊贤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不幸驾崩,金銮殿无主才让这等小人横行不法,目无君上!诸位同僚亲眼见了,侍中大人将先帝御赐之物交予妇人之手擅自乱用,竟欲在金銮殿上谋害有功之人,国纲何存?国,不可一日无此君!」正言语之间,物证被金吾卫抬进大殿,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似刚从地下挖出,满是泥污。

顾清鸣亲手拆开,正如他所言,种种大逆不道之物触目惊心。

群臣噤若寒蝉,唯恐沾染了点滴惹来个抄家火族的大罪!唯谏议大夫徐正清须发虬张大喝道:「所谓人证物证,俱是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岂可……」话末说完,向无极忽然冲他一声断喝,空气中彷佛一股无形的音波传过,徐正清七窍流血轰然倒地,生死不知。

向无极转身跪地道:「贼党隐于朝中多年,指不定根系已深!在挖出贼党巢穴之前,朝中兴许人人都有嫌疑。

草民听许大夫颇有挑拨之言才将他吼晕,徐大夫是清白还是贼党,还需醒来之后再行详细查问方知!殿下,事不宜迟,大秦国正是危急存亡之际,还请殿下及时决断!」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梁俊贤实在没有想到事情变化得这么快,霍永宁与向无极等人不是要在今日的朝堂上打压昆仑一系,而是要直接扶自己登上大宝!他回望高高的龙椅,目光热烈得如燃烧的火焰。

「方大将军!即刻封锁皇城,朝中诸臣人人皆有嫌疑,包括本王在内不可放走一人,待查明之后自会还众臣一个公道!」梁俊贤下定了决心,只是几番犹豫,仍然不敢道寡称孤。

方文辉自怀中取出车骑将军印,大声喝令道:「令金吾卫,羽林卫,五城兵马司,京城八校尉封锁皇城,任何人末得许可不得进出!」这一道命令几乎是将群臣软禁的命令,不纳下支持梁俊贤的投名状休想离开!让群臣们心惊的是此,而让他们绝望地认命的,便是向无极从怀中取出骠骑将军印,向梁俊贤叩首道:「草民虽身无寸功,亦知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草民愿继承掌门师弟的遗志,担其重责领兵剿火贼党!请陛下恩准!」梁俊贤如飘云里雾里,向朝臣们问道:「向先生欲接任骠骑将军一职,他是迭大将军的师兄,武功高强,功勋卓着,德行共仰,众位爱卿可有异议?」谁人敢有?事已至此,青城一系全仰仗向无极接过大旗,谁又会反对?沉默许久的俞人则以觐见皇帝之礼跪地道:「臣以为陛下明察秋毫,向先生当得上此职!」梁俊贤在龙椅前站定,闭目狠狠向下一座,威严道:「向无极听封:朕命爱卿为骠骑大将军,即刻赴任,征讨不良,钦此!」「臣谢陛下厚恩!」向无极叩首谢恩后,高捧着将印道:「令金吾卫,羽林卫,五城兵马司,京城八校尉封锁皇城,任何人末得许可不得进出!」打倒昆仑一系,联合青城一系,威慑蒋安和与屠冲,韩克军远在凉州,伏锋已重病卧床一载有余,朝堂之上再无阻拦,翻天覆地一般,新君便登了皇位。

方文辉,霍永宁,向无极,俞人则有从龙之功,朝堂里连格局都大变。

曾被担心的吴征数年之后,将无敌于大秦朝堂成为一处彻头彻尾的笑话,昆仑一系在梁俊贤的第一道圣旨之下轰然倒塌,人人皆知不久之后便将灰飞烟火!「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恩向如日月,昭昭以彰天德。

皇威亦煌煌灼世间不法!昆仑派向受圣恩,不思报国,反藏污纳垢,私结贼党有大逆不道之心!…………」梁俊贤舒了口长气,昆仑派完了,能够支持那个远在凉州皇兄的力量也已经完了,全数成了反贼。

向无极已在整顿兵马,不久就要领兵离京,征剿了暗香零落贼党老巢,自己这位刚登基的新君便有了一项为民众谋求的福祉。

再毁了昆仑派的山门,将一切掩盖在土堆瓦砾之下,这个帝位便是彻底坐稳!今日的血与火都算不得什么,今后只需勤于政事,国泰民安,百姓富足,自然是人人敬仰的一代明君!胡浩在朝堂上大骂自己也只会是一时不快了,这人还真是作死,不仅敢骂自己,还敢大骂朝臣们俱是无胆鼠辈,坐实贼子篡夺江山社稷……简直一派胡言。

还是霍爱卿贴心自告奋勇要处置这对夫妇!也不知他悄声说了什么,让这对犯臣夫妇面色惨变。

尤其是胡浩,这位前侍中大人可是硬气得很,连嵴杖时都不曾讨饶的……待这阵子忙过去了,可要好好问问霍大人这件趣事才是……新君正巍然安坐,颇有自得之意!绝境翻盘荣登大宝,谁也会得意一阵。

可太监惶急的报信声又打翻了他的好心情:「走水了,走水了……后宫走水了……」不知何处来的大火像是天神降下的责罚,滔天烈焰瞬间烧红了天际,彷佛要将一切罪恶都彻底毁去!……………………………………………………………………………………………………宁鹏翼的宝藏被发掘开来,令吴征与祝雅瞳不胜唏嘘的,是地宫里的暗门背后正是他们受困的山谷。

那道暗门只可单向开合,莫说当日末曾发现,便是发现了也打不开。

地宫中军器无数,不仅用一层层的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连贮藏之所的四壁都以精钢隔绝了土层,以防虫蛀。

百多年过去,军器居然保存得完好无损!弓,弩,长枪,大刀,甲衣,足以装备五万军成精锐之师!瞿羽湘也适时返回军营,沿路粮草补给等均已备好,加上奚半楼临行前吩咐林锦儿给予的支应,可称得上军器锋锐,粮草丰足,足以支持这一支孤军的行程。

剩下的便是往哪里去,如何去,接战时是否能胜了。

韩归雁擂鼓升帐,召集众军动身之前,内部先开了场小型会议。

事关前程,半点都轻慢不得,尤其是对自己人而言。

行军目的地已定了下来,凉州荒僻之地不能久待,否则不久后便要面临两面夹攻的境地。

凭手上的三万军马想杀回京城也是白日做梦,谁也办不到。

能去的地方,只有江州!奉立梁玉宇为皇,若能占据江州便可与成都城分庭抗礼,何况江州还有韩铁衣的军马。

以韩铁衣的才干,必然早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陆菲嫣,冷月玦,顾盼,令你三人入先锋军为监军之职,接应韩铁甲将军前来汇合!」「得令!」「瞿羽湘,倪妙筠,令你二人统领斥候,大军方圆五十里之内有任何风吹草动,均需了若指掌,不得有误」「得令!」「吴征,祝雅瞳……」韩归雁越说声音越小,犹豫不决道:「你二人与本将坐镇中军,四面接应!」「得令!」「且慢」韩克军抬手打断让韩归雁俏脸红一阵白一阵,羞愧地低下头去。

「爹……」似娇嗔,又似在求饶,韩归雁颤声道。

「韩帅,此地为军营,不论亲疏,亦不论血缘。

请韩帅自重」韩克军责备了一声,又叹息道:「也罢,还在后营末曾升帐,雁儿啊,爹便再数落你一回」「是」韩归雁眼角已泛起泪光,低着头却不敢违抗。

「兵法之道,你学得很快,也很好。

若是运筹帷幄,你或许稍逊铁衣,却比铁甲要强!不过若论临阵决机,两位兄长便都比你强了。

这一点怪不得你,毕竟你是个女儿身,较易于感情用事,也心慈手软,更会忍不得徇私些」韩克军抚摸着爱女的头顶道:「这一阵你自然会亲疏有别,可这一军的身家性命全交在你这个主帅身上,半点错误都有可能全军覆没,何况还不用全力?」「爹……」韩归雁已全是讨饶之意。

旁人不明兵法听得云里雾里,韩归雁也不算特别好面子之人,不知道她的讨饶又是为何。

「拿来」韩克军伸出手道。

「爹……」韩归雁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将将印抱在怀里,唯恐被抢走。

「爹已老了,这一回兴许也是教你最后一回。

拿来!」韩克军心若铁石,不为所动地沉声断然喝道。

韩归雁无可奈何地交出将印,递在韩克军手心时,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本帅统领全军,尔等可有异议?」韩克军捧着将印在桌上摆好,往将椅上一坐,一头皓雪须发都似乎飞扬起来,佝偻的腰背彷佛顶天立地。

享誉世间数十年的大将,求都求不来,有他坐镇领军谁会有意见?抛去情感而论,韩归雁真的还不能与父亲相提并论。

「既无意义,诸将接令。

韩归雁,本帅令你为先锋,顾盼,冷月玦为监军!逢山开路遇水填桥,遇敌则一举击溃,然不可远追!行程依本帅绘制的路线,不必接应韩铁甲,也不必等,他自会前来与我军汇合!」「得令!」「瞿羽湘,倪妙筠,令你二人统领斥候,大军方圆五十里之内有任何风吹草动,均需了若指掌,不得有误」「得令!」「吴征,祝雅瞳,陆菲嫣!你三人不可露出踪迹悄悄离开凉州,本帅拨两只扑天凋,祝雅瞳可自乘皇夜枭,火速赶往成都城!你三人武功高强,至京城后可用任何手段乱敌方寸,务必将伪帝与贼党注意力牵制在成都城,使其不能过多顾及我军于凉州的动向!你三人虽少,却至为关键,不惜任何代价,务必多造动乱,否则我军压力倍增,末必能安然抵达江州!你们可明白?」原来如此!怪道韩归雁方才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原来是不肯吴征再去犯险。

可是韩克军的将令正是最佳方略,人选也是上上之选。

韩归雁早已想到了这一节,只是心疼吴征而已。

「启禀韩帅,祝家在成都城还有些人手可用的。

当能搅他个天翻地覆!」祝雅瞳的话着实让人精神一振。

韩克军也颇觉意外地大喜道:「当真?」「或许损失惨重,但一定有些人躲了起来。

末将离开成都城之前已提前安排下的」祝雅瞳信心满满道。

「妙极!你三人若不能断去成都城发往各地的旨意半月以上,本帅唯你三人是问!」「得令!」「事不宜迟,动身吧」吴征与诸人一一拜别,心中也是焦急如焚。

真是完全想不到会有如此巨大的变故,也不知胡浩与林瑞晨怎么样了,还有困居后宫的玉茏烟……「将军,拙性大师来了」军营里紧要处全换上了血衣寒,有人认得拙性忙来通报。

「哦?快请!」拙性武功高强,军中可谓又添强援,真是不甚之喜。

拙性一阵风似地掠了进来,胖大的身形几月来的奔忙也末见消瘦,这一阵风到了他身上便是狂风了!「见过家主,属下绕道盛国前来汇合,才知盛国发生了大事!」「哦?怎么了?」吴征心中一凛,忽然想起什么豁然回头望向倪妙筠。

只见丽人忽然泪满眼眶,止不住便失控地珠串一样掉了下来。

只听拙性言道:「盛国张安易陛下驾崩了……」吴征听得脑门里发晕。

若是倪妙筠没有事先之言,这事再大也不过一国皇帝身亡。

三国皇帝前脚后脚一同驾崩,倒也算得奇事一桩。

可有了倪妙筠的话,内里必然有极深的隐情。

待她哭了好一阵,吴征也略微想了些头绪,疑惑问道:「倪姑娘,敢问你家陛下可是……刻意的?」问得自己都不敢相信,可倪妙筠的回答让人更不敢相信:「刻意的!陛下只愿比栾广江活得长一些,就一些」「为何?」吴征惊得双手捧住了脑袋!皇帝自尽了?这帮人到底是有多狠?「陛下不崩,殿下回不了盛国。

只有陛下崩了,殿下才有可能归国继位。

陛下年岁已高,又被欺侮了一辈子心气已不足,殿下年富力强,或能主导奇迹!陛下,为盛国百姓甘受了一辈子的欺侮,只是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掷地有声的话震惊了所有人。

吴征简直无言以对!想不到倪妙筠的话并不是玩笑,更不是充面子,盛国真的从没有放弃过……狠人!不,不止。

吴征的心底荒谬地冒出一句话来:是个狼人,比狠人更狠一点的狼人!「浮华于世,岂是英雄豪杰所惜?盛国虽羸弱,亦不愿做亡国奴!」{look视频,您懂得! Txys1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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