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晰站在床前,居高臨下地盯著他:「什麼時候的事?」
楚宴看著他張了張口,呼吸器上立馬蒙上了一層白霧,他抬手自己摘下了氧氣罩,胸口微微起伏著,語氣卻極其平常:「大概一個月之前吧,現在想想也挺可笑的……」
黎晰目光靜靜的,又見他將視線轉到自己身上,喘息著說道:「你來,是有什麼話想說嗎?」
他似乎極其疲倦,嘴唇上也沒有一點血色,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黎晰開口說話,才微微笑了一下,輕描淡寫地垂下眼睛說道:「算了,估計也不是什麼好話,我還是不要聽了。」
那笑容極其短暫,黎晰甚至不能確定那能不能算得上一個笑容,他原本以為自己心臟已經痛到麻木了,可這一刻,又仿佛有一根冰冷的鋼針狠狠刺進了血肉,那是一種錐心鏤骨的疼痛,肺部的空氣幾乎全都被奪走,讓人連呼吸之間,都痛不欲生。
黎晰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拳頭捏得指節發白,半晌才聽見自己艱難又喑啞的聲音:「好好活下去……我只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可是言語太過蒼白,他翻來覆去也只剩這一句——好好活下去。
混亂成一片的腦子裡也只清晰地剩下這一個念頭。
楚宴怔了一下,一時沒有開口,而後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覺得即使扮演炮灰渣攻也要符合這個自然規律,於是只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黎晰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見他已經將眼睛閉上了。
除了醫護人員之外,其他人icu畢竟不能久呆,黎晰能進去還是醫院專門為他破了例的,呆了大概有半個小時左右就被護士請了出來。
黎晰看護士給他重新將氧氣罩帶好,有些著急地說道:「下次不能自己隨便亂摘了,很危險的,知道嗎?」
從這以後,黎晰每天下午都會來看他,不過楚宴醒的時間卻是越來越少,即使醒的時候,黎晰坐在旁邊他也很少再開口說話了。
梁方圓每次過來,都能看到黎晰靠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口,那目光讓人看著說不出來的難受。
「別難過了,我想小辭他也不想看到你這個好朋友為他這個傷心的。」梁方圓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只覺得黎晰可能乍一聽到這消息還無法接受,所以有時還會忍不住去安慰他。
現在看自己弟弟在裡面那麼痛苦,有時候竟然會生出一種,既然已經沒什麼希望了,那還不如趁早解脫的想法,畢竟那樣還能少遭點罪。
黎晰搖搖頭,鼻子一酸,情緒仿佛再也無法控制一般,他驟然起身,徑直轉身去了衛生間。
他捧了一抔水,抬頭看著鏡子裡自己發紅的眼眶,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在陽台上呆了一會兒。
這裡在走廊的盡頭,陽光穿過窗口的闊葉樹木,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樹影,安靜得連樹葉拂動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