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淡了笑容,小心翼翼地問,「那你後悔不後悔?阿姨說,你跟我走了就不能再回去了,你們的關係好不容易才緩和的,這麼一鬧肯定又要僵很多年。」
何似懊惱,「大爺的!我剛才拉你走,應該過下腦子的!」
葉以疏低了下頭,再抬起來時笑得那麼坦然,「沒什麼,失去親情固然可怕,但比起失去你,我寧願失去前者。」
「那是你爸媽,看他們生氣,你不難受?」
「難受,也愧疚。他們生養了我那麼多年,我卻因為私心走上了和姐姐一樣叛逆的路。」
「我們現在怎麼辦?」
「有機會了彌補,沒機會了交給時間平復。」
葉以疏坐在何似身邊,伸直腿,捶打著有些麻木的膝蓋,「我們家的教育很開放,從小,爸媽就教我們自己為自己做決定,自己為自己負責,他們總說成年後我們就會是獨立的個體,誰都沒義務陪誰一輩子,甚至,早在哥哥姐姐還在家的時候,他們就明確表示過,年老以後不需要我們為他們養老,他們有積蓄,可以為自己負責到底,我們只需要在他們百年之後,為他們送終。」
何似驚訝,「那個年代就有這種想法,叔叔阿姨好潮。」
「潮?」葉以疏失笑,「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相當於無情。」
「胡說!」何似不滿,「人家明明是看得透徹,說白了就是不想拖累你們,你們這些小朋友沒良心了。」
「是,是,我們沒良心,但是如果不是從小被灌輸這種強烈的獨立意識,哥哥不會堅持留在邊疆,把使命當成第一要務,姐姐不會為了做戰地記者,在哥哥出事後不久就離開家,我也不會數年如一日和他們保持疏離關係。
我們家的人看似溫和,其實心都很硬,以前,石伯伯,就是隔壁那個老醫生,你小時候見過,還記不記得?」
何似想了下,忽然臉紅,「就那個老愛說我是你童養媳的伯伯?」
葉以疏忍俊不禁,側過頭饒頭性質地瞧著何似,「以前不是挺為這個身份驕傲嗎?每次一說下巴都能揚到天上去,現在怎麼害羞了?」
何似別過頭,崩潰地在心裡小聲逼逼自己小時候幹得那些蠢事,「年少不懂事,不提也罷。」
葉以疏忍著繼續逗她的衝動,移開視線,看著路邊的野草繼續說話。
「石伯伯總開玩笑說我們家人學歷太高,眼界太廣,以至於把什麼都看得過分透徹,和你的想法一樣。我以前想不明白,後來經歷了才慢慢發現,透徹的另一層含義就是無情。
不可否認,他們很好,比任何一對父母都好,他們不吵架,不死板,不約束子女,給我們最大限度的容忍,但遇到事了,他們又理智得可怕。」
「理智嗎?」何似翻著眼睛看自己額頭上的傷,葉母扔杯子的時候,她可沒發現半點理智。
葉以疏哭笑不得,「你幹什麼呢?」
何似立刻坐端正,擺手,「沒事,沒事,你繼續。」
葉以疏回憶了下先前的話,繼續說道,「就像姐姐走了,他們就不再打擾她,讓她沒有負擔地為理想工作;就像哥哥沒了,我的名聲壞了,他們第一時間選擇幫還有機會的呂廷昕撇清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