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不到,明明該是天亮的時候了,沒想到卻暗下來,天空中黑壓壓的,像是裹著什麼東西,帶著尖銳的哨音呼嘯而來。
「咣-----」震耳欲聾的大響雷就像劈在頭頂上,嚇得莫小西直喊妖怪來了。六叔用塊雨氈布把吃飯的傢伙什蓋好,捆好,噼里啪啦的雨點好不留情地砸在人身上。
六叔脫下小汗衫把淋濕的頭髮,使勁擦了擦。大雨已經傾瀉而下,帳篷外霧蒙蒙一片。起先雨水都是溫熱的,漸漸下的時間長了,終於衝散了暑氣。涼快了不少。
這場大雨持續了三天,這三天中有一次地震厲害的,村里好幾處土坯房塌窩了。幸虧都沒在屋裡住,沒有人員傷亡。
第四天,是個大晴天,太陽一升起來,就像個大火球般燙人。奶奶和六叔把被褥、葦席拉出來,搭到繩條上晾曬。
六叔要拆帳篷的時候,莫小西趴在上面不讓動,說還要在裡面睡覺。奶奶說,地震過去了,要回屋裡睡了。莫小西哭鬧著非要還在裡面睡一晚。以往莫小西哭鬧,六叔一哄就好了,誰料到今天不管用,說什麼也不干,只哭的白嫩的小臉變成了青紫色。六叔沒法跟奶奶說,一晚就一晚吧,有我陪著呢。
這天的莫小西出奇的乖順,六叔和奶奶上工去了,睡醒了的莫小西,喝了一碗溫熱的玉米粥,就坐在門檻上,看兩隻老母雞,圍著一棵老榆樹轉著圈地,用嘴啄著。
76年還是在生產隊裡,一個人一天工不缺,也只掙3千多個工分,一個工分只掙1毛多錢。一年下來也就三百塊!不能再多了。
三百塊是什麼概念,莫小西是不知道的,但她老聽奶奶嘮叨,奶奶嘮叨的時候,一點也不開心的樣子,她見莫小西聽得很認真,於是拿手指輕輕戳一下莫小西的額頭:「要是指著這點錢,養你都不夠花的,別說咱們一家三口兩個大人了!莫小西於是很苦惱地想,三百塊錢,真的是太少了。
十六歲的六叔手長腳長,幹什麼活都乾淨利索快的很。生產隊裡沒有不待見的。說要是照這樣幹下去,他一個人一年能掙六千個工分。但就是脾氣臭,想干就干,不想干,拔腿就走人,隨時撂挑子。
就像今天給玉米施肥,六叔是最不愛乾的,玉米葉子像沒了鋒利刃口的鋸齒,剌在臉上、胳膊上刺撓的不行。
六叔說,娘,這活我幹不了,身上比叮了螞蟥還難受。
莫太奶奶見兒子的臉上已經起了幾條紅腫的印子,把籃子裡的肥料放地上,撈他手裡的板?頭:「你去地頭歇會兒,娘自己先幹著。」
莫少北攥緊了手裡的?頭,努力不讓目光看向娘那花白的頭髮,弓著腰、緊抿著嘴唇,唰唰唰,一?頭一個正好的坑,不一會就刨到地頭,然後不容分說,奪過莫太奶奶的籃子,快、准穩,一把把撒進坑裡。
莫太奶奶只負責用腳把土推平。三畝地一天的活,一上午就施完肥了。負責記工分的是沒出五服的孫子輩,跟村長一商量,就多記了一個人的。
收工回家的時候,莫少北剛一打開門就喊西西,沒看到往常蹦蹦跳跳撲過來的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