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名有些想念住在這裡的那幾日,每日可望遠山,還總有個姑娘蹦蹦跳跳地過來找他,瞎扯一些話。
但如今景致不見,姑娘也不會再來。
背後傳來了腳步聲,白無名沒有轉身,淡聲說道,「這可不是你的待客之道吧,厲天九。」
厲天九默了默,但還是上前說道,「厲家如今已經不歸我管了。」
「你倒是厲害,我還沒有開口說來做什麼,你就先將我要說的話給堵了。可你覺得這句話可以封住我的嘴嗎?」白無名偏身看他,冷聲,「當年九州各大門派都折損過半,可厲家為什麼能全身而退?你是不是忘了?」
厲天九擰著眉頭,本就肅穆的臉上更顯肅色。
「我看你是真的忘了。」白無名字字道,「以前滄瀾閣是我魔族的寶庫,如今,也是。」
厲天九的氣息有些亂,許久不曾聽過這個詞,已是陌生。
陌生到他都在刻意忘記的事又重新浮出水面。
沒有人知道,當年厲家先祖為了活命,在魔君夜襲滄瀾閣要屠殺厲家上下時,出賣了自己的靈魂,甘願為魔效力,與魔簽下死契,世代俯首稱臣。
如今到了他這一代,已是第四代。
契約的效力仍在,厲家仍是魔族的附庸品,是魔族取之不盡的寶庫,為他們暗中輸送食物、法寶、兵器,就連那魔域中的宮殿,用的都是厲家的錢。
他們一代又一代,終生為奴。
表面風光不用聽從任何人的滄瀾閣,卻是一個笑話。
白無名說道,「君上命你明日開始將我族所需送到魔域中,希望你還記得死契還未失效。」
他說罷便扔下一道密令走了,不給厲天九說一句話的機會。
密令跌落在厲天九的腳下,他連看都不願看。
腳步聲輕輕響起,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他迅速收起沉重的心思,轉身看去,目光已變得溫和,「你怎麼上來了?」
鶴夫人的精神比起之前來已好了很多,自從兒子的病好了以後,她也不似過往那樣悲觀焦躁了,只是此刻的眼裡多了幾分擔憂。
她走到丈夫身邊,輕聲,「是白無名吧?」
厲天九面色淡然說道,「是,來敘舊的。」
鶴夫人不由輕笑,「魔怎會講究舊情,更別說什麼敘舊。」她說著,語調卻又逐漸堅毅起來,「夫君在擔心什麼?以前厲家如何做的,如今也這麼做就好,幾百年了,從不曾被人發現。魔死,與我們無關,九州勝,也與我們無關。只要魔族不將我們擺在檯面上讓我們效忠,就無所謂,不是嗎?」
「我遲疑的不是這個。」厲天九眸光微沉,「是鳴兒。」
提及兒子,鶴夫人的眼神一瞬有了動搖。
「鳴兒跟我們不一樣。」
他從不自詡是好人,也從不覺得做好人是件舒服的事。
他更傾向做惡人,那樣會少很多束手束腳的顧忌,也才能做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