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雷丁看到她如入幻境的表情,心中感慨:這個流著哈布斯堡雙王之血的孩子,本來有機會獨占西班牙首都托萊多那座宏偉的哥德式皇宮,但命運的差錯卻讓她在最黑暗的底層掙扎,經過了那麼久那麼久的顛沛流離,她才在土耳其得到了一個不會晃動的安眠之地。
「大海和船……」尼克無意識地重複海雷丁的詞彙。不過十幾天功夫,她兩腮瘦得吸了進去,跟在佛羅倫斯的畫像對比,兩側顴骨都明顯多了。
「是的,大海和船。」
海雷丁溫柔地摸著她的鬢髮,從床邊的長頸銀壺裡傾倒出一杯清水,托起她的腦袋餵下。
「有胃口了嗎?維克多說除了過分油膩的東西,你最好在晚上吃點什麼,可以快速治癒航海病造成的虛弱。」
「嗯……」尼克暈乎乎地回答,從海雷丁手裡喝了一點魚湯,幾顆不知道什麼品種的葡萄,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夢中,她是一隻沒有腳的鳥兒,在海面上自由翱翔,俯視一列列白帆競放的船隊直到它們消失在地平線上。可就像希臘神話里的伊卡洛斯,她飛得太高、太遠,又沒有腳可以落地歇息,最終跌落海中溺水而亡。
大海和船,對她而言或許永遠都是奢望。
女奴的教導
尼克覺得有什麼生物在注視她。
「它」 不知道在想什麼,目不轉睛地看了她一會兒,接著輕手輕腳地靠了過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她都能感覺到對方呼吸的氣流拂過臉頰。
尼克猛地出手抓住對方,睜開眼,面前是一張漆黑的臉,慘白的眼白襯著兩顆黑眼珠,對一個剛睡醒的人形成極驚悚的視覺震撼。
「您的力氣可真不小。」黑臉人把尼克的右手從自己手腕上輕輕撥下去,開口道:「一位尊貴的夫人是不該用這麼直勾勾的眼神盯著別人的,即使對方只是個下人。」
富有磁性的女性聲音低沉有力,拖著黑人奇怪的傲慢腔調。
尼克定睛仔細望去,原來是個穿著彩條貼身裹胸裙的黑人女奴。她大概是從非洲內陸販被賣來的,骨架高挑勻稱,皮膚油黑髮亮,一對大奶將裹胸裙撐得鼓鼓的。除卻太過豐厚的嘴唇外,倒是個耐看的黑美人。此時這女奴正掐腰站在尼克床前,以苛刻的目光上上下下審視她。
「我的名字是瓦比娜,巴楊老爺派我來伺候您,妮可夫人。」
「不管是什麼人,都不該在我睡著的時候靠近我,」尼克冷冷地道:「倘若我手邊還有刀,你身上就會多個窟窿。」她的習慣全船人都知道,如果不是長期的床伴,被人這麼貿然吵醒,她真的會捅陌生人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