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問:“今日都做了些什麼?”
我說:“下午出宮走走,去看了我娘。”
父皇說:“現在才回來?衣服不換就來見朕?”
我靜了靜,把剛才遇見麗和妃以及她講的話一五一十地全講給他聽。
父皇笑了,笑中帶些興味地問:“你覺得是真的嗎?”
我平靜地答:“不是。”
父皇盯住我的眼睛,語聲清晰地問:“如果是呢?”
我稍低下眼睛,疲憊地回:“她已經走了很多年,父皇,人活著要朝前走,就不能總對過去念念不忘,是不是?”
“你真能夠原諒傷害你娘親的人?”
我微微搖頭,眼眶感到一股熱意,內心卻是一片寧靜祥和,此刻全部釋然了,“她不留戀世間一切的人和物,誰也傷害不了她。”
父皇真的笑了,而我看清他笑容里含著欣慰之意,他說:“對,沒有人能夠傷害她,因為有朕在,任何人都不可能傷害得了她。”
父皇忽長嘆口氣:“這些女人呀……”
我說:“她們都是父皇的妃子。”
父皇說:“朕不是皇帝,她們一樣是皇帝的妃子。”
我問:“那徐皇后呢?”
父皇沉默下來,半響,緩緩說:“也許她是最不合適進宮的一個女人。”
我問:“父皇有時候不覺得她們挺悲哀的嗎?”
父皇淡漠笑了笑:“你認為是朕決定了她們的生死榮辱?”
我不說話,這已經是回答。
父皇嘆息:“既然朕可以決定她們的生死榮辱,又怎可能與她們有真心實意的感情存在?”
我不由怔忡。
這個晚上我和父皇說了許多話,這是這些年來我們交談最多的一次。
父皇精神漸漸不濟,眼睛疲倦地合上又睜開看我,德公公上來小心地扶父皇躺下,把被子蓋嚴實。
我輕聲說:“父皇,困了就睡吧,明天我再來看你。”
父皇似沒聽見,他睜著眼直直望著由金線織成的帳頂,上面繡著繁複華美的花紋。他好像陷入一段往事裡,面上漸漸露出了愉悅的笑容:“朕也曾經在天門學劍過,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我說:“嗯,我知道,是父皇年輕的時候,和師父獨師叔他們一起。”
父皇猶自沉浸往事中,自言自語:“蕭冷使劍好像天生的一樣,如果他活到現在,朕真想讓他跟朕的兒子比一比。朕打不過他,難道朕的兒子也打不過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