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做出選擇。每一個人都會面臨選擇的,不是嗎?
我能做的只有等他回來,聽他親口說出他的選擇。
如果他願意和我一起離開,我會一輩子好好對他的。
現在後宮裡頭究竟是個什麼情勢我根本無暇也無心顧及。可讓我忽視不了的是成天在眼前晃悠的這兩個人,小明子和小夢。
他們似乎比我更熱切地期盼著白相與的歸來。
自父皇去後,我整日在房中枯坐,沉默寡言。小明子和小夢見狀也乖巧安分不少,無事都不敢來打擾我。但他二人最近那種故作平常卻有時控制不住泄露出來的蕩漾神情我全看在眼裡,不用腦子我也知道他們心裡頭到底在想的是什麼。
看著他們那副苦盡終於要甘來的模樣,我頗難為情。人生其實沒有太多的幸福快樂可言,而在後宮之中好像就不需要這兩樣東西。人人皆煎熬著活下去,熬著熬著,苦心積慮地盼望著能等到出人頭地的那一日。我不懂用無盡的血淚換來的權勢地位能否帶來真正的幸福快樂,但我清楚不往上爬的人只能被人踩在腳底下,直到變成一具枯骨。在後宮中,太監宮女的性命不比螻蟻重多少,一生戰戰兢兢,任打任罵,受盡臉色。他兩人跟著我這個不受寵的公主,本就沒有什麼榮光,比我還年輕,卻也在宮中熬了好些年了。我想當初他倆給分配到留離宮時一定以為自己的一輩子已經全無指望了,不誠想世事難料,風水轉得太邪乎,自己竟也會有熬出頭的那一日。
他們正在做一個美夢,我不必急著戳破。我理解,不蒸饅頭爭口氣,如果我被人捅了一刀我也想捅回去。
短暫的快樂,無論真假,那也是好的。
大不了我真要走時,把他倆也捎上。宮裡的活他倆全會幹,難道還種不了寶鳴山上的地?
連續幾天晴朗的天氣,以為漫長的永遠不會結束的冬天正在悄然無聲退場。冰雪消融,那逐漸破土而出的嫩綠在乾冷的春風中瑟瑟發抖,顫巍巍地在廣闊的大地上展開懷抱,即使再卑微的生命,也有權利迎接春天的到來。
我房間的門口和窗戶均已敞開讓陽光照進來。也照在坐椅子上的我。這難得清淨又晴朗的時光似乎不適宜悲傷,可我好像失去了感知美好事物的能力,像座木雕泥塑,不動不語。我在想什麼呢?逝去的人還不能釋懷,未歸的人還不能給我答案,我又不能做到像個木頭人,沒有喜怒哀樂。
小夢在門外悄悄探出頭來,眨眨眼,用關心的語氣說:“小公主,今天天氣真好呀,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
我慢慢抬起頭看她。
小夢說:“我們去百花園吧?散散心,你已經悶屋裡很多天了,就出去走走吧。”
我嘴唇動了動,發出聲音:“好。”
百花園顧名思義就是種植了很多奇花異草的園子,這裡有專門的花匠侍弄那些名貴的花草。雖然現在還是百花凋零的景象,但一走入園中,隨處可聞到一縷縷幽雅的芳香。
小明子跟我身邊,小夢去弄些糕點酒水等下過來。
我和小明子走到沁芳橋上,底下的河水已經解凍,不時瞧見幾條文彩炫耀的錦魚竄出來,又很快隱沒水草中。
我興致索然地看著橋下的錦魚,小明子忽輕輕“咦”了一聲,拉一拉我衣袖,“小公主,那邊三個人是誰啊?”說著他手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