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施看著他的眼睛,想分辨他這句話的真實含義,真的只是想讓她在看不見他的地方喘一口氣呢,還是他一家團圓後,讓她禮貌滾蛋的託詞?
趙舒元突然尖銳地冷笑了一聲,「阮廷堅,你是來看笑話的麼?!事情到了這步田地,你把我們家的每一個人都算計得淋漓盡致,老梅都替你頂了罪,你還指望施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和你過日子?你還要施施冷靜什麼?她還有什麼必要冷靜?!」
阮廷堅皺眉,顯得有些厭煩,徒勞的解釋了太多遍,讓他也耐心耗盡。「我已經通知了梅逸。他明天就會回來。有什麼事,我會和他聯繫。」
趙舒元聽見兒子的名字,更加激動,「你叫小逸回來幹什麼?!除了難受,他能幫什麼忙?梅家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竟然一個人都不放過?!你憑什麼叫小逸回來?我這個當媽的都沒忍心叫他會來!」越說越氣了,趙舒元快步撲過去,像是想要扇阮廷堅幾耳光似的。畢阿姨和另一個保姆趕緊跑過來攔阻,生怕動起手來,吃虧的還是趙舒元。
「我走了。」阮廷堅冷著臉,看著始終一言不發的梅施說。她就好像是個徹底的旁觀者一樣,漠然地看著他和她媽媽,甚至知道他叫梅逸回國都沒半點反應。
一出什麼事就把他往最壞的地方想,她一直這樣。在他飽受指責和壓力的現在,她不信他,他能理解,可他受不了她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這算什麼?死心?嘲弄?這麼長時間的甜蜜,好像一下子就打回了原形,這就是她對他的感情?
梅施感覺到阮廷堅離去時的惱意,她無力分析他為什麼生氣,或許只是被媽媽罵煩了。她現在岌岌可危,就要崩潰了,不敢去想那些觸發無盡痛苦的事。
趙舒元哭罵了一陣,情緒宣洩出來讓她精力恢復了一些。穩了一會兒,她開始四處打電話,希望能探視一下梅國華,卻路路斷絕。梅施坐在一邊看著媽媽越來越絕望的臉,阮廷堅或許在這點上並沒撒謊,爸爸的案子異常棘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梅施沉默地走出大門,媽媽撥的每一個電話,遭到的每一個拒絕,都在增加她心臟的負擔,她要是再不逃開,就要不行了。她也想留下安慰媽媽,可是,首先她自己要先挺過這陣劇痛。
已經是下午,一天中最暖和的時刻,冬日的午後陽光懶散得有種鈍化痛苦的能力,梅施漫無目的地走著,走出小區大門,有計程車停在她身邊,她就木然地開門上車。
「去哪兒?」師傅問。
「悅馨幼兒園。」她很茫然,聽見自己突然報出這麼個地名也驚訝得倒吸一口氣。
大概,她是想看看,她掉入地獄的時候,阮廷堅和他的「家人」溫馨幸福的畫面,她的傷口已經流了太多血,說不定猛撒一把鹽……她就徹底清醒了。其實該怎麼辦,她都清楚,缺乏的不過就是一刀砍下的決心。
距離接孩子的時間還早,梅施面無表情地站在落盡葉片的道旁樹下,圍巾從肩頭滑落,她也沒有整理。越來越覺得自己這個決定愚蠢透頂,可是,現在連離開的力氣也沒有了。好像有人陷入痛苦後會不知不覺地走很久的路沒法停下,她現在就選了個無聊又可笑的辦法,一犟到底,逼自己掉進深淵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