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拿著軍書來敲門的官吏又高又大,面色冷漠,一幅這家男丁第二天卯時敢不去報導就要株連他們全家的模樣。
這讓十三年前,才不過剛滿十五歲的小姑娘能怎麼辦?
那天夜裡,她躺在床上,怕得不住地發抖,她怕阿兄去了會死,也怕阿兄不去全家就要死。
內心掙扎再三後,她只得咬咬牙,默默做下了個也許能保全全家的風險決定。
她要代替哥哥去從軍。
她的個子本就生得比尋常女孩高不少,因為父親走得早,阿兄又是個病秧子,她從小幫著娘親種地幹活,力氣也大。
平日裡,比她大了三歲的程珩想要逗逗妹妹,都經不起她的輕輕一推。
如果說程珩本人去了,是不出三天就絕對會病死在路上,她這個身強體壯的妹妹,相比之下倒是多出了好幾分生機。
於是第二天,沒有驚動任何人,十五歲的女孩偷偷拿了父親過去的盔甲武器,又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哥哥房間。她滿心酸楚地給還在熟睡的哥哥掖了掖被子,又自衣櫃拿了幾件哥哥的衣服,便一個人悄悄地離開了。
等到哭醒的程母想要喊女兒起來,為勉強能出行的兒子收拾東西送他去應卯,卻是怎麼喊也聽不到女兒應聲。
沒找到人,悲痛欲絕的程母也沒多想,只當這丫頭不忍將要與兄長分別,一個人不知躲到哪裡哭去了。
她罵罵咧咧了兩句,直到伸手摸盔甲卻摸了個空時,才終於覺得有些不對了。
知女莫若母,電光火石間,她忽然就明白了過來。她將手裡的幾件衣服一扔,拔腿就向門外跑去。
當她終於跑到了城門口時,只見那兒黑壓壓的全部都是送行的人。
她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看到一個清秀的側臉好像是她家女兒。於是她扯著嗓子便開始大喊女兒的名字,然而,她的聲音卻迅速淹沒在了無數人的哭聲中。
而那個熟悉的面孔,也到底沒有回頭……
……
對沈茵將這十幾年前的往事簡單說完,程珩的心也不禁開始泛起了幾分酸澀。
而她面前坐著聽故事的沈茵,那更是袖子都已經濕了一截,擦眼淚水擦的。
看著沈茵還在一個勁地抽抽噎噎,程珩竟是無奈得好笑。這個小小的女孩子,總能讓她感覺到這樣難得的、好像久遠以前就離開她了的輕鬆情緒。
她不禁問:「你在哭什麼?」
明明她只是說了個大概,細節都略了。
沈茵吸吸鼻子,又抹了把淚道:「阿姊,你也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