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終於明白過來,當初在歐陽葵「墳」前,歐陽烈之所以哭得那樣悲痛、不能自已,其實是為背叛他、背叛他們兄弟之間十多年的生死情義,並且長久以來,他一直都活在這種痛苦與煎熬之中!
「所以,長河谷時,你才會那麼不要命地為我開路,甚至不惜做我的人肉盾牌?」
「所以,長河谷之後那麼多次險境,你才會寸步不離地守在我身邊。倘若我猜得不錯,你甚至希望能為我而死,對嗎!」
他說話的語氣與當初在燕州歐陽葵墳前時像極了,又氣又怒又心痛卻又極力壓抑火氣。
但是,下一句他便忍無可忍地爆發了。
他紅著雙眼沖歐陽烈猛然怒吼道:「歐陽烈!為何你總是這樣,什麼都不告訴我!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偉大?!在你看來,我就只是一個需要你如此保護的人嗎?!在你眼裡,我竟是如此不可靠,如此不值得信任嗎?!」
可是,罵完歐陽烈,他的心卻更痛了。
他無法欺騙自己,他悲,他痛,他怒,他恨,他內疚,他自責,千種心緒萬般情彼此糾纏,將他的心攪成了一團亂麻。
然而比起歐陽烈對他的欺瞞,還有這些年來他們兄妹倆為他承受的這一切,他更痛恨自己!
除了癸酉之亂和錦州之圍兩次面對痛失至親至愛,他的心便再不曾如此痛過,極少在人前流淚的他今日終於當著眾人的面濕了眼眶,落下了憤恨心痛又極為隱忍的淚。
歐陽烈看著這樣的慕榮亦心痛不已,眸中含光苦笑道:「懷霜,知道你最大的弱點是什麼嗎?」
「……」
「你太重情,雖然這也是你的優點,可身在這樣的亂世,太過重情終歸不是好事,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行淚劃落,緊接著更多的淚接連不斷地滑落,歐陽烈卻仍對慕榮笑道:「其實,你不是沒有懷疑過我,你只是不願相信,更不願接受。」
「……」
「呵~你怎麼還是這麼傻……」
慕榮看了一眼秦蒼,暮然回想起了當初他離京時秦蒼的囑咐。
……
「還有,不要太過相信你身邊的人,要時刻保持警惕。」
「嗯……嗯?」
「總之你只要記住我的話,對任何人,包括你身邊的人,都要時刻保持戒心。」
當時慕榮就覺得秦蒼話裡有話,必定有什麼隱情和苦衷,似乎在暗示什麼。
如今回想起來,他果然早就察覺到了什麼。
他轉頭看向對面被敵人鉗制著、哭得不成人形的歐陽葵,無比自責又無比心疼,痛心疾首道:「對不起,小葵,是我連累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