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三年全無自由、暗無天日的地獄式訓練,她終於脫胎換骨,具備了一名殺手的基本素質,呂玄才終於肯放她出來,派她出去執行任務。
她當然也想過逃,可她能逃到哪裡去呢,只要她的母親梅妃還在宮裡,她便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置母親的生死於不顧。
她知道,是她那個父親的話,悄無聲息地處死她的母親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而且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而她又不能將這一切告訴母親,只能瞞著母親,說她是外出去遊學了,偶爾回宮一趟看望母親便是她那父親的「恩賜」。
而在那段暗黑無望的生命歷程中,唯一讓她感到慶幸的,大約便是遇見了洛傾鴻。
那是她第一次獨自外出執行任務,便意外遇到了倒在鍾靈山腹地斷谷飛瀑匯流的河水邊的他。
那一年,她十歲,他十五歲。
是時,他上半身趴在河邊的亂石間,下半身則浸在川流不息的河中,渾身上下無數處大小傷,以腹部的傷最為嚴重,似是被什麼利刃刺穿了,血水浸透了他黑袍下的碧衣,染紅了他周圍的河水。
她雖被迫加入了「蝶影」,成為了一名「影衛」,卻還未練就一副鐵石心腸,見渾身是血倒在河邊的他,她終是做不到見死不救。
於是,她成為了他失去一切後第一個見到他面具下真實面目的外人,同時還是唯一一個見過他脆弱神傷、沉淪於那一夜的地獄和仇恨深淵的模樣的人,試問少女的心如何能不為這樣一個生得極美卻從內到外都滿是傷痕的悲情少年所打動。
他在夢中終於肯哭得像個十五歲的少年,哭著喊父親,喊母親,喊玉兒,怒吼:楚天堯,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她實在不忍見他在夢中傷心欲絕至此,想來想去,終於想到了安撫他的方法,笨手笨腳地抱起他,讓他枕在自己腿上,一邊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一邊哼起了兒時梅妃經常用來哄她入睡的歌謠。
深情、婉轉、悠長的曲調傳入他的耳中,也唱進了他的心裡,枕在腿上的熟悉觸感更讓他仿佛回到了從前。
那時,他也常常這樣枕在母親的腿上,感受母親輕柔而有節奏地拍著他的背,聽著母親哼著歡悅而深情的歌謠,他總能很快進入夢鄉。
一樣深切的思母之情讓他的仇恨和憤怒褪卻,轉而湧上濃烈的悲傷和相思,淚水便不由自主地洶湧而出。
仍在夢中的他本能地用力環住了她的腰,流著淚不停地呢喃著:「母親,我好想你,母親……」
她雖生來不得自由,但好歹自幼錦衣玉食,也從未見過人間疾苦,直到受命加入蝶影,非人的特訓讓她深刻地了解到人世的殘酷,但也從未見過傷心痛苦成他這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