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他的臉上忽而浮現隱約的悲傷:「這二十多年來,我活著的唯一意義就是復仇!為了復仇,無論是九門掌門還是藥谷少谷主,無論什麼身份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早已將過去的一切徹底捨棄!」
「不,你沒有。」慕籬斬釘截鐵道:「少谷主可還記得,當日在相府中你曾說過,不為良相便為良醫,儘管歐陽兄妹的結局是你一手促成的,但我相信你必定也在心底有過掙扎,我相信當日你為歐陽姑娘流露出的痛心與悲憫絕不完全是偽裝。」
洛傾鴻的眼神變得深邃。歐陽葵嗎?好遙遠的名字啊,似乎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那個乾淨明亮的姑娘啊,在她以養病為名被接到南齊之後,每回他帶著歐陽烈捎給她的東西去看她時,她都興高采烈的,完全不把他當外人,絮絮叨叨地跟他說著許多關於歐陽烈的事。
他記起自己曾不惜以自己的血為引入藥,替歐陽葵續命。
他還記起那個傻姑娘為了不再連累她的哥哥和情郎,毅然決然地選擇自我了斷。如花少女隕落的那一刻,他的心也曾那樣動容過。
其實在他的內心深處,他知道慕籬說得沒錯,在藥谷學醫的這些年裡,唯有在治病救人時,他才感覺得到片刻的歡愉,覺得他是他,覺得自己真實存在於世間。
或許,在那些日子裡,他救人時也摻雜著贖罪的成分,為他泯滅人性和良知,不顧一切也要復仇時雙手沾染的無數無辜者的鮮血,也唯有在行醫救人時,他才能感受到忘我的歡愉。
看到為病痛所折磨的病家經他醫治而恢復健康活力,他總是輕而易舉就能獲得滿足,他甚至還曾因太過於融入這種「正常」的生活而被楚天承嚴厲地「教訓」過一回。
而一旦離開了病家,離開了治病救人,他的世界就又只剩下無盡的孤獨和仇恨,尤其是到了夜晚,這情況就會變本加厲,眼睛無論是睜著還是閉著,那些噩夢始終揮之不去,將他拽進無底深淵。
「你懂什麼呢?這二十多年來,我從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只要一入夜,七歲那年的血海和火光,還有那些刀光劍影便會鋪天蓋地地向我襲來,那些死去的人一個個血淋淋地來到我的面前,七嘴八舌地說他們死得好冤,要我替他們報仇。」
「最初,這些噩夢幾乎要把我逼瘋,後來在楚天承的幫助下,我終於找到了解脫的辦法,那就是與噩夢共生。儘管他們還是會夜夜與我糾纏,夜夜怒吼著要我替他們報仇,可當我真的下定決心要報仇時,我發現他們的怒吼悲鳴不再那麼可怕了。」
他看嚮慕籬,收起笑容釋放出過往慣有的陰寒道:「所以,你懂了嗎,二公子?在真實的噩夢和虛幻的歡愉之間,我當然只能選擇真實的噩夢,選擇復仇,否則我就失去活下去的意義了!」
「你問我為何要助紂為虐?這不是廢話嘛,當然是因為他給了我重生的機會,也給了我復仇的力量,就算他別有用心,我也不在乎,只要他能幫我報仇!」
第337章 一念執著,半生悲劇(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