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庚接道:「在世人眼中,舞陽巫族是一個令人畏懼、同時又令人嚮往的存在,只因我們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舞陽巫族從來做的都不是尋常營生。」
「……」
「二公子覺得我用『營生』這個詞不太合適,對嗎?」
「……」
長庚輕笑接言:「可事實的確如此,不是嗎?會來巫族的人必定都有所求,只要他們付得起代價,我們就會滿足他們所求。
而這些特地趕來巫族的人,其所求之事大多也都是世間難為或不可為之事,自然付出的代價也就非比尋常,這也是巫族諸多謠傳的根由。
可是,有求於我們的人要為其所求付出代價,我們自己又何嘗不是呢?舞陽一族的掌舵人世代不能享常人之壽,這便是窺探天機的代價。」
這個話題,上一次慕籬已聽長庚說過,到如今,他能更加深刻地領會這句話,或者說這個詛咒的沉重和悲哀了。
「舞陽傳人天生擁有非常之能,所做的更是窺探天機、預見未來、擾亂陰陽的營生,正因如此,我們才更應遵守法則,順應天道。
所以,舞陽先祖才會傳下祖訓:凡舞陽傳人,預知未來而不可改變未來,絕不能做任何可能會改變天道運行的事。
正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欲打破規矩逆天而為,則勢必要為之付出代價,可見上蒼是很公平的,不是嗎?它在給予我們非常之能的同時又給我們戴了一個緊箍咒,以防我們逾矩,擾亂世道運行。」
慕籬點頭,表示贊同。
長庚接道:「然而,舞陽家的傳人似乎人人都繼承了先祖悲天憫人的骨血,個個俠骨仁心,悲憫蒼生,總有這樣或那樣的機緣讓他們干涉世間事,打亂世間陰陽,干擾天道運行。既有所求、有所為、有所得,便自然該付出代價,所以歷代舞陽傳人幾乎都活過四十歲。」
「!」慕籬再度為之驚詫不已,原來當日長庚告知他的那些不過是冰山一角。
長庚看向他,輕淺溫柔地笑著說出分量極重的決心:「我雖不才,但守護巫族是我自降生之日起便已註定的責任和使命,身為母親和兒子,我也會不惜一切完成她的遺願,無論付出多大代價!」
慕籬明白,他說的是為太子妃討回公道,報庚寅血仇。
他忽然想起那年巫族初見,也是在這個房間裡,長庚說過含義相同的話:「二公子不必為長庚不平,我雖對巫族命運有如此定見,卻並不代表我便怨著這樣的命運,相反,這是我自願承擔的責任與使命。
大千世界,芸芸眾生,許多事即便我們能預料到結果,但卻無法得知其過程,就好比我們每個人都知道生命的終點是死亡,但通向這個終點的過程會如何,我們都無法預料。終點雖同,路卻有千萬條,要怎麼走取決於我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