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給宋舒窈說話的機會,沈舒蓁又續:“殿下且聽妾身再說一說吧…妾身原先沒有琢磨透陛下的意思,也不知曉那個'她'是昭妃還是其他人,咱們陛下藏的雖然很深,可是時間長了,妾身哪裡還能琢磨不出來…那日陛下斥責全夫人,全夫人說'這麼些年我做的這麼多,還不如一個什麼都做不好的病秧子,陛下且護著她,且護著她!',後來殿下回宮,陛下深恐全夫人再對您不利,不顧與嘉國公府的情面,執意搞垮全夫人與安婕妤,再往後不顧朝廷爭論,執意立您為後,妾身還能看不清那個'她'是誰嗎?這麼些年,陛下為了殿下,扶了昭妃上來、扶了妾身上來,都是做給旁人看的,他寧願讓您誤會著,也不願讓您成為后妃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後來妾身再想了想,陛下與殿下自幼相識,那副字畫陛下只肖一看就能知道是殿下的手藝,可是陛下從來都沒有指出來過…殿下應當還不知道吧,重華宮的西暖閣裡頭,現在還擱置著那副字畫。”
重華宮西暖閣是陳桓的起居之處,后妃與大臣都不能入內,是以宋舒窈向來不知裡頭是什麼樣子的,沈舒蓁當日仗著隆寵擅闖進去過一回,當日看到字畫時她只當是陳桓對她上了心,況且此後陳桓也沒有罰她,她就更肆無忌憚了,現在再回頭去看,沈舒蓁只覺得自己可笑的很,也可憐的很。
宋舒窈不知道其間還有這麼多的事情,剛張開嘴要說些什麼,沈舒蓁就看出宋舒窈想問什麼,趕忙搖了搖頭:“殿下先不要問,讓妾身先說完。妾身原先也不甘過,憑什麼殿下心安理得的享受著這一切,而妾身就要藏在世人看不見的角落,當一個替身,一個擋箭牌,可是殿下待妾極好…妾身又怎麼能怨殿下呀!妾身要怨,就怨自個不會生,生下了這麼一副讓人憤恨的臉面。”
宋舒窈早已淚流滿面,她想著一直在自己身後做著一切卻始終不懂聲響的一國之君,想到了昭妃從搬回小院後對自己漸漸疏離的情景,想到了那年還在弄玉小築,小軒窗下他溫聲替自己塗抹藥膏的情景,想到了行宮無暑清涼的半殿玉石,想到了有孕時他半夜醒來小心翼翼替自己揉著發腫的雙腿的情景……
可是從回憶中醒過來,看著面前枯瘦如柴的沈舒蓁,宋舒窈又心生愧疚,原先多麼伶俐的一個姑娘呀,怎麼短短的幾個月就被折磨成了這個樣子?
於是宋舒窈慢慢將沈舒蓁摟到了自己懷中,話間柔和不減,如同哄著福福一般:“好阿蓁,這麼些年你受苦了,你原先一直與我說你沒有姐姐,今日你就將我當作你的姐姐,好好的睡一覺,睡醒了一切都好了,啊?”
沈舒蓁這時已經沒有了力氣,卻還是堅持伸手替宋舒窈擦去了眼淚,又賣力點了點頭:“好姐姐,你不要怕,妾身還要看著你與陛下大婚,要親眼看見妾身做的這一切都沒有白費…才能安心。”
宋舒窈連連答應她:“好,過會我就讓人去請靠得住的太醫過來,讓他再給我們阿蓁開幾副藥,將你養的好好的,等到了那日,讓阿蓁也風風光光的。”
這時外頭已近宮門落匙的時辰了,琉璃在外頭見裡頭已經沒了聲響,便輕扣了兩下殿門,問道:“殿下要回去了嗎?”
饒是這幾聲細碎的聲響也令沈舒蓁瑟縮了一瞬間,她迷迷糊糊的睜眼:“殿下快回去吧,妾身不送您了。”又重新睡了過去,宋舒窈抬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朝外頭應了一聲,琉璃便帶著人進來,等到安置好了沈舒蓁,宋舒窈又親手放下榻間的帷帳,一行人才重新回了鍾粹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