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天子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卻於一年多之後英年早逝,誠王上位之後便將皇兄曾經寵信的一眾臣下清理乾淨,反過來重用涇陽黨人,如今又見到誠王與耿德昌家有著勾連,楊蓁不得不作此猜想。
以她的身份,把這種話對錦衣衛指揮使宣之於口,實是膽大至極。徐顯煬聽後卻沒有什麼劇烈反應,而是很認真地搖了頭:「不會。」
楊蓁奇怪:「你竟如此確定?」
徐顯煬輕嘆了一聲:「他那人,我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楊蓁不以為然:「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若有心做此大事,縱是對至親之人也不會顯露端倪,何況……」
徐顯煬猛地將筷子「啪」地扣在桌上,聲調也高了起來:「你還說起沒完了?這種話是你該說的麼!」
見到楊蓁似被嚇了一跳,眨著兩眼發愣,他立時提起了心:我這話說得又凶又沖,可是把她嚇著了,這一下還不得把她嚇哭了?
往日見慣了外人對他聞風喪膽的模樣,他深知自己有多嚇人,要真嚇哭個小姑娘,他可不知該怎麼哄。
他正自提心弔膽不知所措,哪知楊蓁愣了一陣之後,竟「噗嗤」一聲笑了。
方才這些話一句比一句地說得大膽,她本就在奇怪,指揮使大人怎會任由她說這種話都平靜以待,敢情——人家竟是辛苦忍著呢!
見她竟然笑了,徐顯煬便又覺得這情境好像她是個大人,自己是個小孩,想到自己方才還拿她當個會被嚇哭的小姑娘看待,純粹又是被她皮相所惑,當真是懊惱。
他拿筷子點著桌面道:「別笑了別笑了,快點吃你的,飯都涼了……你還笑!你再笑,這餐飯我不付銀子了,把你典給人家抵飯錢……唉,你就別笑了,成不成啊?」
他越說楊蓁就越覺得好笑,一直笑了個渾身發軟,簡直筷子都要拿不動了。
徐顯煬被她笑了這一通,方才糾結的心緒倒是淡了不少——可見這死丫頭就是天生心大,如我這般人人懼怕的人物,當初也未見她怕過,她又怎會去怕那些只敢暗中搗鬼的地老鼠?
吃罷了飯出得門來,但見夜色闌珊,百姓大多早睡,街上人跡已然比來時稀少了許多。
徐顯煬將兩副韁繩都牽在左手,對楊蓁道:「不如走一走,正好消食。」
楊蓁遲疑道:「就怕我回去晚了,叫門時又要擾人清夢。」
「那便不回去好了。」徐顯煬一語出口,楊蓁被驚了一跳:他是要做什麼?
徐顯煬倒很自然:「既然他們都料到我今晚可能留下你,乾脆你就不要回去了,我給你尋個比那裡舒服些的地方住上一晚,算是多補償你一些。你可有什麼樣的地方想去?京城裡最好的客棧當屬吳月齋,不如我送你去那裡住一晚,明早再叫他們送你回去?」
楊蓁道:「那倒無需破費,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