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韶舞便如沒聽見一般,信手理著桌上雜物。
楊蓁見狀續道:「人生苦短,今日難料明日事,若只為爭一時之氣,靡費了大好光陰,待得將來錯過之時,可就悔之晚矣。」
這些天她無數次回想前世記憶,想到若是不能幫徐顯煬逆轉命數,他便僅餘下一年多的平靜時光,等到誠王等位,境況就要急轉直下,到時他二人會落個何樣結局還未可知。
因而說起此話滿滿都是真情實感,聶韶舞近日來與她相處,也察覺這姑娘看似嬌弱,實則心智成熟,言行妥帖,對她的話總比餘人的能多聽進一些,倒也有些將她視作忘年之交的心意。
默了一陣,聶韶舞嘆道:「你倒說句公道話,倘若換做是你,曾經遭他那般惡待,你便忍得下這口氣?」
楊蓁懇切道:「若是我心裡有他,也就無所謂氣不氣,若心裡有他,那便是兩情相悅,也談不上什麼惡待了。大人倘若心裡真沒有張大人這人,也不妨直言回絕,給他個痛快也就了斷了。」
一個巴掌拍不響,看張克錦十餘年來長情不斷,楊蓁就知道聶韶舞對他絕不可能毫無情意,近日來她有意試探聶韶舞的口風,也能得出這一結論。聶韶舞一直不肯服軟,都是平不下心氣罷了。
聶韶舞嗤地一聲冷笑:「兩情相悅便可為所欲為?你可是好人家的姑娘,若是……就這麼說吧,若是你家至今仍好好的,你沒有淪為樂戶,你那徐大人摸到你屋裡去對你用強,你便能答應?」
楊蓁「騰」地鬧了個面紅過耳,支吾了一陣,暗中將心一橫,抬頭說道:「沒錯,我會答應。」
聶韶舞見她竟會如此回答,還答得如此利落,倒是一怔。
楊蓁昂首道:「我那日在流芳苑應他所求替畫屏去伺候他,正是因為我心儀他,甘願從他,並非因為自己淪為樂戶,才自輕自賤。昔日卓吾公盛讚『卓文君善擇佳偶』,鼓勵女子隨心而行,我素來深以為是。當世女子能遇見兩情相悅之人何其不易,我才不會因為顧念俗禮便錯失姻緣!」
對徐顯煬的心意她從未宣之於口,也從未想過能有機會宣之於口,這一次說出口來,楊蓁只覺得滿心滿身的痛快淋漓,似乎每個毛孔都舒爽通暢,整個人也霎時間神采奕奕。
聶韶舞也不覺為之觸動。
對昔日那個男人是真心厭惡麼?如果是,又怎會容忍他若即若離牽絆自己這許多年?這期間又不是沒有另嫁別人的機會,見他不娶,自己也不嫁,難道不是除他之外,更沒有願嫁的人?
如此一想,似乎自己執拗這許多年真的毫無意義,只是白白浪費了光陰罷了。
「蓁蓁?」段梁的聲音忽然自門外傳來,「蓁蓁姑娘可在這裡?」
楊蓁聽他聲音透著焦急,忙回身開門道:「我在這裡,出了什麼事?」
段梁神色慌張:「外頭來了一伙人,自稱是誠王府的,奉了王爺的命令,要接你過府。」
楊蓁吃了一驚,心頭隨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