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他是真覺得自己除了這個身份,再沒什麼比源瑢好的了。孤高自傲了這些年,親口向人承認自己在兄弟面前的自卑還是頭一回。
她眸中閃出點點晶亮,似是更多了一重意外。
這很好想像,任誰看來,他是皇帝,至高無上,理所應當睥睨天下,唯我獨尊,誰又會想得到他還有如此自卑的一面,想得到他生來就被兄弟壓制著一頭,早被消磨光了自信,再不敢相信自己也有勝過兄弟、承人青眼的時候?這份自卑正是所有消極作風的根源。
「正如今日,」皇帝雖有些不自在,還是暗中鼓勵著自己,繼續解釋,「我不是吃源瑢的醋……至少不只是吃醋,更多的是怕。源瑢的女人緣眾所周知,我是怕極了連你都被他搶去,怕極了三天前的事傷了你的心再挽不回,怕極了……眼下再想珍惜你,已來不及了。」
「這一怕,就不知所措,一不小心拿出了自暴自棄、破罐破摔的臭脾氣。看見你與他站在一處,他還……那樣待你,我簡直就快瘋了。方才在裡面對你說的話,根本都是不知所云!」
綺雯的眸光更是亮了幾分,皇帝看出了希望,心裡不禁躍動起喜悅。看起來她只是出於誤解才想走,並非徹底的心灰意冷,說個清楚,坦誠心跡,就有望拉她回來。
是該對她說個清楚的,早就該了。
真開了頭,才發覺將心中所想直說出口也沒那麼難。再看到了挽回她的希望,他更是受了老大的鼓勵,還有什麼可遲疑?
他喟然一嘆,言由心發:「我確實早在初見你那日,便已對你有所動心,這事你看明白了,源瑢和琢錦也看明白了,就我一個人犯傻沒看明白;事後你想留在我跟前,琢錦和王智他們也都想留你在我跟前,就我一個人犯傻想要趕你走;今日,我更是傻到了家……我就是一輪到你的事上便會犯糊塗,蠢得好似一個傻子,我都承認便是。」
融融燈火光芒之中,綺雯呆呆聽著,蒼白的臉色緩緩透出兩抹紅暈,好似壽宴上的蜜蠟壽桃,鮮妍剔透。居然能聽得到他親口告白,這在前些日裡是多難想像的事?尤其片刻前還滿心絕望,想著全盤放棄,這會兒就更像做夢似的,根本不知該作何反應。
皇帝輕呼了口氣,補充道:「你說你要走是因為我不情願留你,可我現在一點也不想要你走了,是真心希望你能留下,你可否……是不是能……」
殺伐果斷的暴君竟化身為青澀少年,任誰見了,也難將他與那個當街殺人的傢伙相提並論。
他吭哧了半天措辭才道:「能否留下來,替我見證一下?」
綺雯怔怔地站著,張了張口,卻沒出聲。
皇帝殷殷望著她,屏氣凝神地等看她的反應。
留下她和失去她,簡直是一天一地的差別,他真是深恨自己,怎麼從前就沒想到,還要源瑢來「幫」這一把,自己也當真是夠愚昧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