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啼笑皆非:「她現在沒那麼厭恨你。」
潭王不以為然地扭過臉去,撇著嘴搖頭:「這可說不準,女人啊……」
氣氛似乎摻入了一絲怪異,他們兩個都體察到了。潭王掩飾地咳嗽了兩聲。
「罷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二哥請回吧。」他毫無顧忌地在皇帝面前上了馬,回頭笑道,「又不是生離死別,沒必要這麼依依不捨。再說路途又不遠,你何時用得著我了,我自會隨叫隨到。」
皇帝本來確是放心不下,想著他是那般敏感多思的性子,受了如此巨大沉重的心傷,再遠離了親人孤身在外,說不定哪天就又會想不開,做出什麼自殘之舉,可此刻見到他又露出這副慣常的笑意,這慵懶的、欠揍的笑意,心裡忽然就釋然了。
長沙而已,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如今是太平年月,飛馬傳個書,乘船自運河北上就來了。離開了京城這傷心地,焉知不是對他更好的呢?
他再次頷首:「好,記住你說的,隨叫隨到。」
咸嘉三年六月十五,潭王白源瑢終於離了京師,南下去就藩了。
……
回到隆熙閣後殿西梢間的時候,皇帝見到綺雯盤腿坐在鋪了雪白竹篾簟子的南炕上,對著窗戶發呆,很顯然是不大高興。
時隔一個多月,她的傷已差不多痊癒,但最近還時不時就顯得不高興,鑑於可能惹她不高興的原因著實不少,皇帝原先也不覺得特異,不過今天他心虛,所以見她不高興,他就只能更心虛。
為此他已經以政務為名在前廷混了一白天,耗到傍晚才回來,沒想到還是一回來就看見她這生悶氣的模樣。
他屏退了下人,殷勤地湊上前去,拿了宮扇在背後為她扇著,小心地問:「譽兒呢?」
綺雯回過神,轉手拿起一枚長命鎖,繞著上面的絲線打起絡子:「抱去母后那裡了。我正想與你商量,母后那邊總是冷冷清清,她又不喜走動,總這樣下去,我怕她會愈發心情鬱結,悶出病來。就想著要不就把譽兒送去她那兒養些日子吧,反正有乳母和下人帶著住在偏殿裡,也不至於吵著她,她每回見著孩子就有了笑模樣,這樣對她有好處。」
皇帝很有些意外:「你竟捨得?前陣子你還與他從不離身的。」
「前陣子不離身是因為我自己餵奶,如今譽兒大些了,我也把奶斷了,有乳母餵他,住在別處也不妨事。我自然不捨得,不過看母后那樣子帶孩子比我在行,送譽兒去她那,對他們雙方都有好處。當然,僅限於這兩年而已,等到譽兒漸漸懂事了,還是多數時候要咱們自己帶,這到時再說。」
皇帝這一年多來都在為母親鬱鬱寡歡有所掛懷,對這提議自然是沒異議的,而看著她能如此通情達理顧全大局,他也是有所觸動。